“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东野圭吾《白夜行》
记忆的底色,是那永不褪色的、粘稠的琥珀色黄昏。
空气凝滞,饱含着水汽与尘埃,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温热的棉絮。
铁桥巨大的黑色骨架切割着垂死的夕阳,电车拖着沉重的身躯,在轨道上发出单调而绝望的“哐当——哐当——”,那声音碾过水面,也碾过我空洞的胸腔。
我坐在那张被晒得发烫的长椅上,双脚悬空,够不着坚实的地面。
五岁的我,轻得像一片被遗弃的羽毛,随时会被这沉重的暮色压垮,飘进浑浊的河水里。
孤儿院,那个地方——留给我的印象,只有院长女士镜片后审视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是永远弥漫不散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陈旧棉絮和廉价肥皂的味道,钻进鼻腔深处,成为一种名为“无家可归”的烙印;是其他孩子或麻木或喧嚣的声响,在空旷的回廊里碰撞,显得我更加格格不入。
我的世界,在那场金属与血肉的粗暴交响后,就变成了一部巨大的、无声的黑白默片。
父母最后凝固在挡风玻璃后的面容,被夕阳染成和此刻天际一模一样的、浓得化不开的橘红,成为默片里唯一刺目的、带着血腥味的色彩。
泪水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悲伤,更像一种生理性的渗出,如同河面反射的、破碎的粼光,不受控制。
喉咙里堵着硬块,发不出任何声音。
世界是巨大的、无声的、令人窒息的琥珀,而我,是其中一粒被遗忘的、无意义的尘埃。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温柔地覆盖了我。
不是铁桥投下的、冰冷的倒影,而是带着暖意的、活生生的轮廓,边缘被夕阳镀上毛茸茸的金边。
我迟钝地抬起头,逆着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浅樱色的发丝,在夕照的金红里几乎要燃烧起来,晕开朦胧的光晕,像某种神启降临前的预兆。
她蹲了下来,视线与我齐平。
那双眼睛……是冬日清晨凝结在窗玻璃上的薄雾,是河底沉淀的、带着星光的银灰色卵石,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关切,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辽阔的、仿佛能容纳我所有无声悲鸣的温柔。
“怎么了,小不点?”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韵律,轻易穿透了我周遭凝固的寂静,“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哦。太阳公公都要回家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成句的音节。
那场车祸的巨响、救护车刺耳的鸣笛、亲戚们模糊而疏离的叹息、孤儿院铁门沉重的关闭声……所有破碎的、尖锐的碎片,在胸腔里翻搅、冲撞。
我试图组织语言,但吐出的只是不成调的呜咽和断断续续的词语:“……车……爸爸……妈妈……不见了……好黑……好冷……”
她耐心地听着,没有打断,没有流露出任何成年人常有的、那种令人窒息的同情或不知所措。
她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我脸上,仿佛在阅读一本写满痛苦却字迹模糊的书。
然后,她伸出手,不是要触碰我,只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了我脸颊旁被泪水粘住的、一缕亚麻色的发丝。
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超越言语的、带有母性的熨帖,像电流般瞬间击穿了我冰冷的躯壳。
“这样啊……”她轻轻叹息,那叹息里没有沉重,只有一种仿佛能理解整个宇宙悲伤的辽阔。
她抬头望向天际,那里,暮色正一点点吞噬着白昼,几颗早起的星辰已经怯生生地探出头,微弱却固执地亮着。
“你看,”她指着那些微小的光点,声音像在讲述一个古老而珍贵的秘密,“那些星星,它们其实一直都在那里,即使在最黑的夜里。只是有时候,我们被地上的事情遮住了眼睛,就看不见它们了。”
她的目光又落回我身上,银灰色的眼眸里映着我和我身后沉沦的夕阳,仿佛我是她此刻唯一关注的世界中心。
“你失去的,就像被厚厚的云层暂时遮住的星星。它们没有消失,只是……藏起来了。就像你现在觉得好黑好冷,但你看,”她指了指孤儿院方向隐约透出的、昏黄的灯火,“那里,是不是也有光?虽然可能不够亮,不够暖,但它也是光,是等待你的地方。每一个小小的光点,都是黑夜里的一个希望。你只要记住,无论多黑,总会有星星亮起来,总会有地方亮着灯。你,并不是一个人被留在黑暗里。”
她的声音,她的话语,像一股温热的、带着奇异香气的泉水,缓缓注入我冰冷龟裂的心田。
那香气……清甜、柔软,带着春日凋零前最后的绚烂气息。
我后来才知道,那是樱花,一种我本该闻不到,却在那刻无比清晰地感知到的、属于她的气息。
它轻柔地包裹着我,带着一种安抚力量。
那是我第一次,在无边的绝望里,触摸到一丝名为“希望”的、微颤的光亮。
也是那一刻,某种更深的东西,在我幼小的灵魂里悄然扎根——一种混杂着雏鸟般的依赖、懵懂悸动的、指向这个陌生人的情感。
大概,那就是我爱上她的开始吧,在五岁那年,一个被夕阳映照的河畔。
她站起身,向我伸出手。
那只手,白皙,纤细,指节分明,带着不容置疑的安稳力量。
“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去,好吗?”她的笑容在暮色中绽开,像一朵在寒夜中悄然开放的樱花,脆弱却无比美丽。
我迟疑了一下,小小的手在裙边攥紧又松开。
然后,我把自己冰凉的小手,放进了她的掌心。
那温度,驱散了河畔的寒意,也暂时驱散了我心底厚重的黑暗。
她牵着我,沿着河岸慢慢走。
夕阳将我们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铺满余晖的路上,仿佛某种命中注定的、从此纠缠在一起的轨迹,被命运之手刻印在大地上。
她把我送回了那扇沉重的、刻着孤儿院字样的铁门前。
院长女士闻声出来,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惯常的审视。
她与院长低声交谈了几句,声音温和却坚定。
我站在一旁,仰头看着她浅樱色的头发在晚风中轻轻飘动,看着她与院长交涉时挺直的脊背。
她转身离去时,那抹奇异的樱花香气,却久久萦绕在我鼻尖,成为我黑夜里唯一的、温暖的锚点,沉入我记忆的最深处。
后来,她成了孤儿院的常客。
她叫千早爱音,一个刚刚大学毕业、尚未正式任职的老师。
她的到来,像一道不期而遇的光,刺破了我灰暗的日常。
她会带来彩色的绘本,上面画着我没见过的森林和海洋;会带来软糯的点心,甜味在舌尖化开,带来短暂的慰藉;她会坐在活动室角落的小凳子上,耐心地听我磕磕绊绊地说话,或者只是安静地陪我坐着,银灰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仿佛我是值得她全神贯注的珍宝。
我的“不合群”在孤儿院是显眼的。
其他孩子像一群叽喳的麻雀,而我,更像一只沉默的、过早窥见阴影的幼猫。
我的安静,我的眼神里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疏离和冷静,成了靶子。
她们窃窃私语,在我经过时故意撞我,藏起我的勺子,或者在集体游戏时默契地将我排除在外。
我从不哭闹,只是用更冷的眼神回敬,这反而激起了她们更大的恶意,一种想要撕碎我这层“伪装”的破坏欲。
那天午后,阳光透过积灰的窗户,在活动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块。
我蜷缩在远离人群的窗台下,手里捏着几张从废纸篓里捡来的、还算干净的彩色纸片。
我用院长办公室借来的、有些钝的小剪刀,笨拙地剪着。
脑海里是那个黄昏,是那只牵起我的手。
我要剪下那个轮廓——她纤细的手,包裹着我小小的手。
线条歪歪扭扭,连接处脆弱得可怜,但那是我仅有的、能抓住的温暖具象。
“看!她又在弄那些破烂了!”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
是那群女孩的头儿,比我高半个头,力气很大。
她一把抢过我手中快要完成的剪纸,高高举起。
其他女孩围拢过来,发出刺耳的哄笑。
“这是什么?鬼画符吗?”
“丑死了!像老鼠啃过一样!”
“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整天不说话,就弄这些!”
我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被侵犯、冰冷的愤怒。
我站起来,试图夺回。
她们得意地笑着,双手用力一扯——“嘶啦!”那脆弱连接的手,从纸片上被生生撕裂开来。
她还不满足,将剩余的碎片揉成一团,狠狠扔在地上,用脚碾了几下。
“喏,还给你!怪胎的垃圾!”她啐了一口,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其他女孩哄笑着跟上。
活动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我站在原地,看着地上被揉皱、被踩脏的彩色碎片。
那是我小心翼翼拼凑的、关于“她”的想象。
胸腔里翻涌的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更深的、近乎毁灭的冰冷。
我蹲下身,一片一片,极其缓慢地捡起那些碎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能感觉到远处投来的、其他孩子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还有院长办公室门缝后,院长女士那镜片后一闪而过的、无动于衷的观察。
就在这时,熟悉的、清甜的樱花香气,像一阵温柔的风,悄然弥漫开来。我僵硬地抬起头。
千早爱音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她看到了我紧握的拳头,看到了地上散落的、被玷污的彩色纸屑,看到了我脸上尚未褪尽的、不属于孩童的冰冷戾气。
她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惊讶或责备。
她只是静静地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视线与我齐平,就像那个河畔的黄昏。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碎片,然后落在我紧攥的拳头上。
她伸出手,不是碰我,而是极其轻柔地、一片一片,捡起地上剩余的碎片,动作珍重得仿佛在拾掇稀世的珍宝。
她的指尖拂去一张碎片上的灰尘,那上面依稀还能看到半只手的轮廓。
“Soyo,”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一切褶皱的温柔,第一次用这个名字称呼我,“你的手很巧呢。” 她将捡起的碎片轻轻放在我摊开的手心里,连同我捡的那些。
“下次,我们一起剪,好不好?”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一种滚烫的暖流瞬间充满。
所有的冰冷、愤怒、被践踏的屈辱,在她专注的目光和那句“一起剪”面前,土崩瓦解。
她看到了。
她不仅看到了我的“珍宝”被毁,她更看到了那“珍宝”本身的价值,并且承诺要和我一起“重构”它。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将那些碎片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住了唯一的救赎。
后来,我常常在院长办公室外“无意”停留,听到里面传来爱音温和却异常坚定的声音。
她在反复陈述着什么,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听到“手续”、“担保”、“经济证明”、“父母那边我会说服”……这些陌生的词汇像碎片一样飘进耳朵。
有一次,她出来时,我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但她看到我,立刻露出了笑容,蹲下来摸摸我的头:“Soyo,再等等我,好吗?很快,我就能带你回家了。” 家。
这个字眼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心底漾开一圈圈带着痛楚的涟漪。
我看着她为了这个“家”付出的努力,那份沉甸甸的“争取”,像烙印一样刻在我心里。
这道光,为了照亮我,正在穿越怎样厚重的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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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最终被具象化为东京都内一栋普通公寓楼里,一间朝南的小小房间。
它有一个小小的阳台,窗外正对着一株年岁不小的樱花树。
房间不大,但被收拾得异常整洁,墙壁刷成了柔和的米白色,一张铺着浅蓝色床单的小床靠墙放着,床边有一个小小的书架和书桌。
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一种干净的气息,混合着纸张、阳光的味道,以及……那缕若有若无、只属于她的清甜樱花香。
搬进来的那天,阳光很好,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洒满半个房间,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金色尘埃。
我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里面是我在孤儿院少得可怜的几件物品。
站在门口,我有些无措。
这里太明亮,太安静,也太……陌生。
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着我。
爱音蹲在我面前,双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海蓝色的眼睛直视着我,里面是毫无保留的温柔和郑重。
“素世,”她叫我的全名,声音清晰而认真,“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你是长崎素世,永远都是。这里的一切,都属于长崎素世。” 她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钥匙,轻轻旋开了我心底某个沉重的锁扣。
她没有试图抹去我的过去,没有用一个新的姓氏来覆盖“长崎”二字带来的伤痛。
她给予的,是完整的接纳,是对“我”这个存在本身的尊重。
这份尊重,比任何怜悯都更深刻地熨帖了我灵魂深处的褶皱。
我用力地点点头,第一次,对这个小小的空间,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归属感。
日子像窗外的云,缓慢而宁静地流淌。
爱音笨拙地学习着烹饪,厨房里偶尔会传来轻微的焦糊味和她懊恼的低呼,但端上桌的饭菜,总是带着她全神贯注的暖意。
她会给我读故事书,声音轻柔,读到有趣的地方,银灰色的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月牙。
我们真的会一起剪纸,她买来了漂亮的彩纸和锋利的剪刀。
她的手其实比我更笨拙,剪出的线条歪歪扭扭,但我们一起完成的作品——两只紧紧牵在一起的手,被她细心地贴在了我书桌前的墙上。
那成了房间里最明亮的色彩。
在一个深秋的雨夜。
我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意识模糊。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鬼爪在抓挠。
黑暗和寒冷仿佛又回到了河畔的那个黄昏。
我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喉咙干得像要裂开。
“Soyo……Soyorin?”一个带着焦急和无限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穿透黑暗的光束。
冰凉柔软的毛巾复上我的额头,带来片刻的清凉。
一只微凉的手探进被子,轻轻握住我滚烫的手。
“Soyorin乖,把药吃了,吃了就不难受了……” 她半抱着我,将微苦的药片和水杯递到我唇边,声音像在哼唱一首摇篮曲,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魔力。
“Soyorin,再喝点水……Soyorin不怕,妈妈在这里……”
“Soyorin”……这个比“Soyo”更亲昵、更柔软的称呼,像一剂温柔的良药,随着温水一起滑入我灼痛的喉咙。
它带着一种被珍视、被小心呵护的意味,瞬间驱散了雨夜的阴冷和病中的恐惧。
我迷迷糊糊地靠在她怀里,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樱花香气和体温。
那晚,她一直守在我床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用毛巾一遍遍擦拭我的额头和手心。
病愈之后,这个称呼被自然而然地保留了下来。
每当她这样叫我——“Soyorin,吃饭了。”、“Soyorin,作业写完了吗?”、“Soyorin,看,樱花好像要开了哦。”——我的心底都会泛起一阵隐秘的、带着甜意的涟漪。
这个名字,是独属于她的咒语,是“属于爱音”的证明,是我在这片名为“家”的温室里,最珍贵的身份标识。
我渐渐习惯了回应这个名字,习惯了在听到它时,心底涌起的那份柔软的归属感。
我像一株久旱的植物,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日常的温暖“毒药”。
我观察着她的一切:她坐在书桌前备课时的专注侧脸,台灯的光晕柔和地勾勒着她的轮廓;她因为闻不到信息素,在超市或公园里,面对其他Omega或Alpha有意释放的气息或搭讪时,脸上偶尔闪过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并暗自记下那些人的面孔;她每个月固定时间,会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小小的注射器,平静地挽起袖子,将透明的液体推入自己手臂的静脉。
她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那时我还太小,不懂那是什么,只记得那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我的眼底。
我记住了那个抽屉的位置,记住了那个小药盒的样子。
而最让我沉迷的,是她身上那无意识散发的樱花信息素。
随着年岁增长,我对它的感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依赖。
那清甜、柔软、带着春日气息的芬芳,是“家”和“安全”最具体的化身,是我唯一渴望萦绕在鼻尖的气味。
它像一层无形的、温暖的茧,将我包裹其中。
每当她外出,房间里属于她的气息渐渐淡去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不安就会攫住我。
我会偷偷溜进她的房间,抱着她睡过的枕头,将脸深深埋进去,用力呼吸那残留的、令人心安的樱花香。
或者,拿起她搭在椅背上的围巾,缠绕在手腕上,仿佛这样就能将那缕光紧紧系在身边。
这香气,是我在名为“千早爱音”的温室里,赖以生存的空气和养分。
我知道这很病态,但无法抗拒。
这缕樱花香,是我不可战胜的夏天,是我在隆冬里唯一的救赎,也是我悄然滋生的、想要永远占有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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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十四岁的那个夏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粘稠的、令人烦躁的暑气,连窗外那株樱花树的叶子都蔫蔫地垂着。
我的身体像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熔炉,骨骼在隐秘地拔节、生长,带来陌生的酸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胸腔里仿佛关着一头尚未驯服的野兽,在黑暗中不安地躁动、冲撞。
我知道那是什么——每个孩子都要经历的,决定未来轨迹的分化期。
只是我未曾料到,属于我的分化期会来得如此猛烈,带着沉睡的、不容置疑的掠夺本性。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雷雨将至未至,天空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
我正在书桌前试图完成一份枯燥的习题,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并非因为炎热,而是体内一股汹涌的热流正不受控制地奔窜。
起初只是轻微的眩晕和心悸,像低血糖的征兆。
但很快,那感觉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剧烈的疼痛从脊椎深处炸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被无形的巨力碾碎、重组。
视野开始模糊、旋转,耳边是血液奔流的轰鸣。
更可怕的是,一股深沉、苦涩、带着强烈侵略性的气息——如同被沸水冲开的、最浓烈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从我每一个毛孔里喷薄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房间。
“呃……”我痛苦地蜷缩在地板上,指甲深深抠进木质的纹理,试图抓住一丝现实的锚点。
红茶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带着青涩的Alpha威压,像无形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房间的墙壁,甚至穿透了门缝。
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门被猛地推开。
是爱音。
她显然刚从外面回来,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
她脸上的轻松在踏入房间的瞬间凝固,被一种极度的惊愕和随之而来的、强烈的生理性不适取代。
“Soyorin!”她惊呼,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即使她闻不到信息素,但Omega的本能让她对这股骤然爆发的、极具压迫性的Alpha气息产生了最原始的反应。
她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我能清晰地看到她胸口剧烈的起伏,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生理性的惊悸和眩晕感,仿佛被无形的巨浪拍打、淹没。
她的双腿甚至在微微发颤,那是Omega面对强大Alpha信息素时无法抗拒的、源自基因深处的臣服与恐惧。
然而,那双眼睛里,除了生理的痛苦,还有一种更强大的东西——一种近乎决绝的、母性的意志力。
“别怕……Soyorin……别怕……”她喘息着,声音因为不适而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无视了那几乎要将她压垮的Alpha威压,无视了身体本能的尖叫警告,踉跄着冲到我身边,跪坐下来。
剧烈的疼痛和失控感让我几乎失去理智,视野里一片血红。
我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本能地抓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臂。
触手是冰凉滑腻的肌肤,带着她特有的、微弱的樱花气息,在浓郁的红茶风暴中如同风中残烛。
那微弱的气息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刺穿了我混乱的意识。
一种更原始的冲动攫住了我——Alpha对Omega的标记本能。
我张开嘴,带着滚烫的喘息,牙齿不受控制地朝着她纤细的手腕咬去!
我要将这缕樱花彻底吞噬、占有、融入我的骨血!
“Soyorin!”爱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痛楚和惊惶。
我的牙齿已经碰到了她手腕内侧柔嫩的肌肤,甚至能感受到皮下的血管在剧烈跳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清甜气息,如同冰层下涌出的第一缕春泉,骤然从爱音身上散发出来!
那不再是平时无意识散发的、若有若无的樱花香,而是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温柔的、安抚性的信息素!
它像一层薄纱,轻柔地拂过我被痛苦和本能灼烧的神经。
奇迹般地,我咬合的动作停滞了。
那股清甜的气息,带着一种奇异的、母性的包容力量,像最温柔的网,兜住了我即将坠入深渊的狂暴。
它并不强大,甚至在那浓郁的红茶气息中显得如此脆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的意志。
“没事了……没事了……妈妈在这里……”爱音的声音带着强忍的哽咽和无比的温柔,她另一只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抚上我汗湿的额头,轻轻哼起了那首我病中听过的、不成调的摇篮曲。
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脸色依旧苍白,但释放信息素的动作和哼唱的声音,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感。
她一边安抚着我,一边用那只被我咬出浅浅红痕的手,极其艰难地从随身的小包里摸索出一支预先准备好的Alpha分化期抑制剂。
她的动作因为生理压制而显得笨拙迟缓,针筒几乎拿不稳。
但她咬着下唇,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斗。
她挽起我的袖子,冰凉的酒精棉球擦过皮肤,带来一丝清明。
当针尖刺入静脉,冰凉的液体注入体内时,我体内翻腾的熔岩和狂暴的信息素,终于像被驯服的野兽,开始缓缓平息、沉淀。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精疲力竭的空虚。
浓郁的红茶气息渐渐收敛,沉淀为一种醇厚、深邃、却内敛的质感,带着Alpha特有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我瘫软在爱音怀里,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喘着气。
爱音紧紧抱着我,她的怀抱冰凉,身体还在轻微地颤抖,释放出的那缕安抚性的樱花信息素却未曾断绝,轻柔地包裹着我,驱散着最后的不适。
我抬起头,透过被汗水模糊的视线,看到她苍白脸上努力挤出的、安抚的微笑,看到她银灰色眼眸里尚未褪尽的惊悸,以及那深不见底的、为我而战的疲惫与温柔。
她后颈的阻隔贴边缘,因为刚才的挣扎和释放信息素而微微卷起。
那一刻,Alpha的掌控欲与对眼前这个“脆弱守护者”的强烈怜惜、爱欲、以及一种近乎毁灭的占有欲,如同藤蔓般疯狂地交织、缠绕,勒紧了我的心脏。
我拥有了力量,足以轻易摧毁她的力量。
但这力量在她强忍着生理不适、用母性筑起的壁垒面前,变得如此复杂。
我渴望拥抱这朵为我而颤抖的樱花,将她揉碎在怀里,又怕自己稍一用力,就会彻底折断她。
分化完成。
伯爵红茶的气息,从此成为我灵魂深处不可分割的烙印,深沉、醇厚,带着隐晦的侵略性,只对那缕樱花芬芳,有着无法餍足的渴求。
自那夜起,一种无声的“标记”开始了。
当我们在狭小的客厅共处,当她在厨房忙碌,当她在书桌前备课,我会刻意地、稳定地释放出一点点属于我的红茶信息素。
它不再狂暴,而是像一层无形的、温暖的薄雾,悄然弥漫在她周围的空间。
这并非挑衅,而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圈地。
爱音对此毫无察觉,她只是偶尔会舒展一下身体,轻声说:“Soyorin在身边的时候,总觉得特别安心呢。” 她不知道,这份“安心”,是她的女儿用信息素为她构筑的网,只为她一人准备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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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明几净的教室,空气里浮动着青春期特有的、混杂了各种清淡信息素的躁动气息——雨后青草、柑橘、海盐、牛奶糖……像一场无声的交响。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几何形的光斑。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在摊开的国文课本边缘滑动,目光却穿透了书页,牢牢锁在讲台中央的那个人身上。
千早爱音。我的养母,此刻是我的国语教师,千早老师。
她穿着合身的米白色西装套裙,浅樱色的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那里贴着规整的阻隔贴。
她正讲解着夏目漱石的《心》,声音清亮悦耳,带着一种教师特有的、引人入胜的节奏感。
阳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脸,挺翘的鼻尖,微微开合的唇瓣,还有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在讲到关键处时会闪烁着动人的神采。
她偶尔会走下讲台,在课桌间的过道里缓步而行,裙摆划出优雅的弧度。
当她经过我的座位时,一缕极其微弱、却足以让我灵魂震颤的清甜樱花气息,会穿透教室里各种杂糅的信息素,精准地抵达我的鼻尖。
我的笔记本上,看似工整地记录着课堂要点,但在页脚的空白处,却布满了无人能懂的、细密的线条——是樱花的花瓣,是两只紧紧相牵的手的轮廓,一遍又一遍,无意识地重复。
讲台上的她,是照亮我整个灰暗童年的光,是我“白夜”里唯一的太阳。
而现在,这轮太阳,被置于了众目睽睽之下。
我能感觉到那些投向她的目光。
后排那几个篮球部的Alpha,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跃跃欲试的征服欲,她们的信息素会不自觉地变得活跃,试图引起讲台上那位美丽Omega教师的注意。
隔壁班那个新来的、据说家世显赫的英语教师,一个信息素是昂贵檀木香的成熟Alpha,每次在走廊遇见爱音,都会停下脚步,露出恰到好处的、富有魅力的微笑,进行着看似得体的寒暄。
爱音总是礼貌地回应,带着教师职业性的温和疏离,银灰色的眼眸里是纯粹的、对同事的友好,并无其他。
她闻不到那些Alpha刻意释放的、带着引诱意味的信息素,这让我在庆幸之余,又滋生出更深的焦躁——她无法感知那些觊觎,就像无法感知我无声的圈地。
“呐,素世,放学后一起去新开的奶茶店吧?”身旁传来温软的声音。
是我的“女友”,同班的Omega女生,小渚。
她的信息素是甜腻的香草冰淇淋味。
她挽住我的手臂,亲昵地靠过来,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我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侧过头,海蓝色的眼眸里漾起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如同最完美的面具。
“好啊,小渚想去的话。” 我的声音温和,带着宠溺。
我抬手,自然地替她拂开颊边一缕碎发,动作体贴入微。
我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羡慕或祝福的目光。
小渚的脸颊泛起红晕,满足地靠得更紧。
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荒漠。
Omega的气息对我而言,只是甜腻的、令人烦厌的背景噪音,远不如窗外吹来的、带着尘埃的风。
这场“交往”,是我精心编织的伪装,一层完美的保护色。
它解释了我为何总是“名花有主”,婉拒所有Alpha和Omega的追求;它制造了“长崎素世是个正常、温柔、有稳定伴侣的优等生”的假象;更重要的是,它是我观察讲台上那轮太阳的最佳掩护。
我的温柔,我的体贴,都是精准投放的表演道具,只为了维持这个“模范女友”的形象,只为了能光明正大地、长久地凝视着讲台上属于我的光。
小渚,只是我棋盘上一枚的棋子,一个用来遮蔽阳光的影子。
放学铃声响起,人群如潮水般涌出教室。
我牵着小渚的手,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融入喧闹的人流。
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
那个篮球部的主将,佐藤,正和几个队友大声谈笑着走向体育馆,眼神却频频飘向教师办公室的方向。
她身上的气息比平时更张扬了几分。
我记下了。
走廊拐角,那位檀木香气的英语教师,水野老师,正“恰好”与抱着教案的爱音相遇。
水野老师微微倾身,脸上是成熟Alpha特有的、富有阅历的微笑,似乎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爱音礼貌地回应着,脸上带着教师惯有的、温和而略显客套的笑容。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甚至侧头对小渚说了句什么,逗得她咯咯笑起来。
但我的眼底,瞬间凝结了一层寒冰。
信息素的气息在我体内无声地翻涌了一下,又被强行压下,只在身周形成一圈更凝实、更冰冷的无形屏障。
清除障碍,需要精准、不留痕迹。
佐藤同学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校际联赛志在必得?
那么,一份关于她私下接受违规体能强化的“匿名举报”,或许能让她和她的球队焦头烂额一阵子,无暇他顾。
至于水野老师……听说她正在争取一个海外进修的名额?
一个关于她学术论文可能存在“借鉴过度”的、来源模糊的“提醒”,恰到好处地送到评审委员会某位严谨的委员邮箱里,应该能让她忙碌好一段时间,并且懂得保持“适当”的距离。
我的手指在小渚手心里轻轻摩挲着,感受着她依赖的体温,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温柔笑意。
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将我和小渚依偎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光洁的地面上,看起来如此和谐美好。
我的太阳,只能悬挂在我的天空。
任何试图靠近的阴影,都必须被无声地、彻底地抹去。
————
“斜阳正好,将我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仿佛一个过早降临的、无法摆脱的宿命”
——太宰治《斜阳》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教室光洁的地板上流淌成一片温暖的金色池塘。
空气中浮动着青春期特有的、混杂而清淡的气息——像是雨后初晴的竹林,带着水汽的清新;又像是初夏的柑橘园,漾开一丝酸甜的活力;还有新拆封的笔记本纸张味道。
这些气息于我,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的色彩,模糊而无法分辨其具体的“味道”,只能感知到一种整体的、蓬勃的生命力在教室里无声涌动。
我站在讲台上,指尖轻轻拂过摊开的夏目漱石《心》的页面,感受着纸张微糙的纹理。
米白色的西装套裙熨帖地包裹着身体,带来一丝属于教师的、必要的端庄感。
浅樱色的长发被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颈侧。
“先生的‘我’在好友K死后,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努力保持着清亮而平稳的语调,希望能将文字间幽微的人性剖析清晰地传递出去,“他一面感到解脱,一面又深受良知的折磨。这种矛盾,正是夏目漱石笔下‘利己主义’最深刻的体现……”
目光缓缓扫过台下年轻的面庞。
她们或专注聆听,或若有所思,或带着青春期特有的、不易察觉的走神。
后排那几个篮球部的Alpha女孩,坐姿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张扬,眼神却时不时地飘过来,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用更专注的讲解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就在这时,我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靠窗的那个位置。
Soyorin。
我的女儿,长崎素世。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亚麻色的发丝在阳光的亲吻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海蓝色的眼眸低垂着,专注地看着摊开的书页,长而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的坐姿是那样端正,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沉静的优雅,在一众青春躁动的气息中,像一株独自绽放的幽兰。
阳光勾勒着她挺秀的鼻梁和微微抿起的、淡粉色的唇瓣,美好得如同一幅精心绘制的浮世绘。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纯粹的骄傲,悄然涌上心头。
那个在河畔哭泣的、小小的、浑身是刺的孩子,那个在分化期痛苦挣扎的少女,如今已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聪慧而沉静。
她是我的骄傲,是我人生里最明亮、最珍贵的馈赠。
“素世同学,”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柔和了些,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察觉的、独属于她的温度,“可以请你谈谈,对先生这种‘利己主义’行为的看法吗?你认为他最终是否获得了内心的平静?”
被点到名字,她微微抬起了头。
那双海蓝色的眼眸望向我,清澈得像初春解冻的湖泊,深处却似乎沉淀着远超同龄人的、难以捉摸的思绪。
她的目光与我相接的瞬间,我的心跳,仿佛被一根极细的丝线轻轻拨动了一下,漾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是,千早老师。”
她站起身,姿态如修竹般挺拔而沉静,亚麻色的发丝在阳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那双海蓝色的眼眸望向我,清澈见底。
“先生的‘利己主义’,其核心并非简单的自私自利,”她的声音清泠悦耳,如同山涧溪流叩击卵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教室里,“而是一种在极端情境下,人性为求自保而催生出的、近乎本能的自我中心化。K的死亡,对先生而言,既是情敌的消失,是通往所爱之人的障碍清除,这无疑带来了解脱的快感。”
她微微停顿,目光似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摊开的书页边缘,那动作带着一种沉静的优雅。
“然而,这种解脱感,却如同陈年红酒初尝的甘醇,其底色是深重的苦涩与罪恶。”她的用词精准而富有文学性,让台下的同学都屏息凝神。
“先生对K的愧疚,并非仅仅源于世俗道德,更深层的是源于他自身对‘纯粹性’的追求被彻底粉碎的绝望。他曾经自诩为K的守护者、引路人,却在最根本的人性考验面前,暴露了与K并无二致的、甚至更为卑怯的利己本质。K的纯粹与殉道,如同一面残酷的镜子,映照出先生灵魂深处无法直视的阴暗褶皱。”
“因此,先生最终的自杀,并非简单的赎罪,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绝望的自我了断。”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微凉,“他无法承受这种自我认知的崩塌,无法在‘利己者’的标签下继续道貌岸然地生活。死亡,对他而言,是逃离这种永恒精神酷刑的唯一途径。他渴望的‘平静’,在K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永远地、彻底地失去了。他余生所背负的,是那份解脱感带来的、永远无法消解的苦涩,如同烙印,刻在灵魂深处。”
她微微颔首,结束了发言,姿态依旧从容优雅。
阳光仿佛格外眷顾她,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那份超越年龄的透彻与沉静,让整个教室陷入一种被洞穿般的短暂寂静。
我听着,嘴角无法抑制地微微上扬。
那份纯粹的、属于“母亲”的骄傲感,像温热的泉水,瞬间充盈了整个胸腔。
看,这就是我的Soyorin。
如此优秀,如此耀眼。
阳光透过窗户,仿佛格外眷顾她,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美得令人屏息。
然而,就在这份骄傲和欣慰之中,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感觉,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悄然拂过我的感知边缘。
那感觉……并非具体的“气味”,更像是一种……氛围?
一种……气息的残留?
极其淡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安心的醇厚感,如同深秋午后一杯放置良久、余温尚存的伯爵红茶,沉稳、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却又奇异地抚平了空气中其他Alpha气息带来的、若有若无的紧绷感。
是Soyorin吗?
我下意识地、更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捕捉那转瞬即逝的熟悉感。
但什么也没有。
我的鼻腔里,依旧只有阳光、灰尘、纸张的混合气息。
那感觉消失了,快得如同错觉。
可就在那感觉掠过心头的瞬间,一种奇异的安宁感,如同温润的暖流,悄然包裹了我。
刚才因为感受到后排Alpha目光而微微绷紧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讲台下的喧嚣似乎也离我远了一些。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温暖的薄纱,轻柔地隔开了外界所有的躁动和潜在的侵扰,只留下我和讲台下那个正在侃侃而谈的、光芒四射的少女。
我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听着她清泠的声音,心中那份复杂的涟漪再次泛起。
是欣慰,是骄傲,是母亲看着孩子成长的满足……但似乎,还掺杂着一丝更隐秘的、连我自己也无法命名的情绪。
像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沉下去,只留下水面一圈圈扩散的、模糊的波纹。
我迅速将这丝异样归因于“教师”对优秀学生的欣赏,以及“母亲”看到孩子独立成长的、那一丝必然的、甜蜜的怅惘。
“说得非常好,素世同学。”当她结束发言,我由衷地称赞道,声音里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请坐。你的见解非常深刻,抓住了先生内心矛盾的精髓。” 她微微颔首,海蓝色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光芒,随即恢复了沉静,优雅地坐回座位。
我移开目光,继续讲解课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阳光依旧温暖。
————
我的日常,在表面的秩序下,潜藏着无声的暗涌。
作为国语教师,我试图在古典文学的幽微意境中寻找一方净土;而作为一个闻不到信息素、却拥有Omega身份的单身女性,我常常感觉自己像一件被觊觎的精致瓷器,被放置在不合时宜的喧嚣集市上。
教师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我抬起头,看到水野老师倚在门框边。
她是一位成熟优雅的Alpha,信息素据说是昂贵的檀木香,此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富有阅历的微笑。
“千早老师,还在忙?”她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刻意的亲近感。
她自然地走进来,目光扫过我桌上摊开的、批改到一半的学生作文。
“关于上次讨论的夏目漱石‘则天去私’的境界,我最近读了些资料,有些新的想法想和你探讨一下。”她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距离近得让我能清晰地看到她精心修饰的睫毛。
这并非第一次。
水野老师总是能找到各种“学术探讨”或“工作交流”的理由靠近。
她的谈吐确实风趣,见解也独到,但那种超越同事界限的、带着目的性的殷勤,如同蛛丝般缠绕过来,让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能感觉到她目光的停留,带着Alpha对Omega本能的审视和兴趣,即使我闻不到她的信息素,那种被当作“猎物”评估的感觉,也让我脊背微微发僵。
“水野老师,抱歉,这些作文今天必须批改完。”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带着职业性的疏离,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纸张,用笔尖划下一个温和的评语,试图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水野老师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婉拒,反而轻笑一声,指尖状似无意地拂过桌面上一个装饰性的陶瓷笔筒。
“千早老师总是这么认真呢。不过,也要适当放松一下。周末有个不错的古典音乐会,不知是否有幸……”
“水野老师!”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邀请。
是教务处的职员,拿着一份文件站在门口。
水野老师被打断,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得体的笑容,对我点点头:“看来千早老师确实很忙,那我们下次再聊。”她起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的余韵。
我松了口气,指尖却有些冰凉。
这种带着“优雅”面具的纠缠,比直白的追求更令人疲惫。
它像一层粘稠的油,附着在日常的表面,需要我时刻打起精神去应对,去维持那份疏离的礼貌。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的阻隔贴,仿佛那是最后的盾牌。
拉开抽屉,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冷的金属药盒。
抑制剂的日常注射,是我维持这份独立与平静的基石。
冰凉的液体注入静脉,带来短暂的、人造的安宁。
伴侣?
这个念头从未真正在我心中扎根。
Alpha的本能世界对我而言是陌生而危险的。
更重要的是……我看向桌角那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Soyorin国中毕业时穿着水手服、笑容沉静的照片。
我是她的母亲。
这份责任与羁绊,早已填满了我情感世界的全部空间,容不下其他任何人的位置。
任何可能动摇这份关系、可能给Soyorin带来困扰或不安的可能性,都被我本能地、坚决地排除在外。
她是我生命的光,守护她,就是守护我存在的意义。
然而,外界的侵扰并未停止。
几天后,我在教案里发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淡紫色的信笺,带着廉价香水的甜腻气味。
字迹是刻意模仿的娟秀,内容却充满了青春期少女炽热而笨拙的告白:
致永远优雅的千早老师:
您站在讲台上的身影,像月光下的白鹤,照亮了我灰暗的高中生活。
您讲解《源氏物语》时低柔的嗓音,是我每晚入睡前最美的旋律。
我知道这很冒昧,但这份心意已无法抑制。
即使您闻不到,我也想让您知道,我的信息素是初绽的铃兰,只为向您吐露芬芳。
请……请给我一个靠近您的机会,哪怕只是远远看着……
署名是“一个在您光芒下卑微的影子”。
我捏着信纸,指尖微微用力。
不是感动,而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无奈。
这些年轻的心动,带着纯粹却也莽撞的热情,像夏日的飞蛾扑向不属于它们的光源。
我小心地将信纸折好,放进抽屉深处一个专门存放此类“意外”的文件夹里。
那里已经躺着几封类似的信件,来自不同年级、不同班级的学生。
处理它们需要格外的谨慎和耐心,既要保护学生的自尊,又要明确传达拒绝的界限,不能留下任何可能被误解或利用的余地。
这份额外的、无声的负担,让我感到心力交瘁。
批改作业成了我短暂的避风港。
直到我翻开Soyorin的作文本。
她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工整清秀,论述严谨,文采斐然。
然而,在分析近代文学中“禁忌之爱”的主题时,她引用了三岛由纪夫《金阁寺》中的句子:
“美在彼而我在此,横亘着永远无法逾越的绝望……这种绝望,本身就是一种扭曲的、燃烧的激情,足以焚毁一切既定的藩篱。”
她接着写道:“沟口对金阁的执念,看似是毁灭,实则是另一种极致的占有。当世俗的规则成为阻隔的藩篱,当‘得到’必须以‘毁灭’为代价,那毁灭本身便成了抵达永恒的、唯一扭曲的路径。这种绝望的激情,因其纯粹与极端,反而具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毁灭性的美。”
我握着红笔的手顿住了。
一股莫名的寒意,如同细小的冰针,悄然爬上我的脊背。
Soyorin的论述逻辑清晰,观点犀利,甚至带着超越年龄的深刻。
但字里行间透出的那种对“绝望激情”和“毁灭性占有”近乎冷静的剖析与……某种隐晦的认同感?
让我感到一丝不安。
这不像一个沉浸在甜蜜初恋中的少女会写出的文字。
它太冷,太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人性幽暗的穿透力。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窗外。
天空不知何时已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暴雨将至的沉闷湿气。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欢快的笑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
是Soyorin和小渚。
她们正从教学楼走出来,共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
小渚紧紧挽着Soyorin的手臂,仰着头对她说着什么,笑容灿烂得像个小太阳。
Soyorin微微侧头听着,海蓝色的眼眸低垂,嘴角噙着那抹我熟悉的、温柔宠溺的笑意,另一只手稳稳地举着伞,将小渚完全笼罩在伞下。
窗内,是作文本上那带着冰冷锋芒的文字;窗外,是阳光下依偎的、甜蜜的“爱侣”。
巨大的割裂感让我一阵恍惚。
刚才作文带来的那丝寒意,被眼前这完美的画面暂时驱散了。
是我想多了吧?
Soyorin只是阅读广泛,思想深刻而已。
她和小渚看起来是那么幸福……我甩甩头,将那份不安强行压下,在作文末尾写下了“见解独到,论述深刻,A+”的评语,并在“毁灭性”三个字下面轻轻划了一道波浪线,终究没有写下任何评注。
放学时分,酝酿了一下午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地面上,溅起一片迷蒙的水雾,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灰白色的喧嚣之中。
我站在教学楼门口的廊檐下,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雨幕,有些发愁。
早上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完全没料到这场骤雨。
空气里,各种被雨水激发的、或慌乱或兴奋的信息素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乱流。
即使闻不到具体的气味,那种混乱的、充满压迫感的感觉也让我感到一阵阵心悸和眩晕,胃部隐隐不适。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教案,像抓住一块浮木,身体微微绷紧,脸色在廊檐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只想这场雨快点停,或者能有一把伞让我尽快逃离这令人不适的喧嚣。
就在这时,一把深蓝色的雨伞无声地撑开在我的头顶,隔绝了飞溅的雨滴和嘈杂的雨声。
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醇厚气息——如同被雨水浸润后更显深沉的伯爵红茶——瞬间将我温柔地包裹。
不是通过嗅觉,而是通过一种更直接的、渗透进皮肤和神经末梢的感知。
“妈妈,没带伞吗?”Soyorin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清泠平静,如同雨中的玉石。
我猛地转头。
Soyorin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边,她自己的那把透明雨伞收拢着,水滴顺着伞尖滑落。
她只撑了这一把深蓝色的伞,而且……伞面明显地、坚定地向我这边倾斜着,将我的整个身体都笼罩在干燥的庇护之下。
她自己大半个肩膀却暴露在瓢泼大雨中,校服衬衫瞬间被雨水打湿,紧贴在纤细的肩臂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深色的水渍迅速蔓延开来。
雨水顺着她亚麻色的发梢滴落,滑过她沉静白皙的侧脸。
“Soyorin!你的肩膀……”我惊呼,下意识地想要把伞推过去一些。
“没关系。”她打断我,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海蓝色的眼眸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深邃,专注地看着我。
“别淋湿了。我们回家。” 她空着的那只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扶住了我的肘部,动作带着保护性的引导意味,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
就在她靠近、伞笼罩下来的瞬间,那股奇异的、令人安心的“真空”感再次降临,比在图书馆时更加清晰、更加具有包裹性。
外界所有混乱的Alpha信息素带来的压迫感和心悸,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
空气变得无比澄澈、宁静,只剩下雨点敲打伞面的、有节奏的噼啪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深沉而温暖的红茶气息,如同一个无形的茧,将我们两人与喧嚣的世界彻底隔绝。
我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冰冷的指尖回暖,胃部的不适感消失无踪。
一种深沉的、近乎慵懒的安宁感,如同温热的泉水,从被雨水打湿的鞋尖一直蔓延到发梢。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微蹙的眉头,在不知不觉中舒展开来。
我们并肩走入雨幕。
伞下的空间如此狭小,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臂传来的温热,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
雨水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汇成细小的溪流,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稳稳地举着伞,确保没有一滴雨落在我身上。
她的侧脸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清冷,下颌线绷紧,带着一种专注的守护姿态。
心跳,在胸腔里失去了平日的规律,变得有些急促,有些沉重,一下下撞击着肋骨。
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吗?
还是因为……这过于亲密的距离?
我试图将这份异常归咎于雨声的嘈杂和行走的急促。
但内心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质疑:真的是这样吗?
为什么每次在她身边,尤其是在这样被她的气息完全包裹的时刻,这种安宁与……悸动,会如此强烈?
我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被打湿的肩膀上。
那湿透的布料紧贴着肌肤,透出底下柔和的线条。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想伸出手,拂去她肩上的雨水,或者……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指尖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终究没有动。
一种莫名的、混合着怜惜、心疼和某种更深层悸动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这份守护,这份无声的、近乎自我牺牲的庇护,是独属于我的。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汹涌。
雨声哗哗,伞下的世界却静谧得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人。深蓝色的伞面像一片小小的、移动的天空,隔绝了风雨,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纷扰。
————
教师办公室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虚假的轻松。
学期末的“慰劳会”,水野老师热情地组织着,几位平日里还算熟络的同事(大多是Alpha)也在一旁附和。
她们谈论着新开的那家居酒屋,据说氛围极好,清酒醇厚。
“千早老师也一起来吧?难得的放松机会。”水野老师笑容可掬,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大家都很期待呢。” 其他几位同事也纷纷笑着邀请,气氛看似融洽,却隐隐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我本能地想要拒绝。
夜晚、居酒屋、酒精、一群Alpha……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对我这个闻不到信息素却深知其危险的Omega而言,无异于踏入未知的雷区。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的阻隔贴,指尖冰凉。
“Soyorin今晚……”我试图用女儿作为借口。
“哎呀,素世同学都高中生了,偶尔晚点回去没关系的!”一位教数学的Alpha女老师爽朗地打断我,手臂自然地搭上我的肩膀,带着一种亲昵的、却让我汗毛倒竖的力道,“千早老师就是太顾家了,也该为自己活一活嘛!”
“是啊是啊,偶尔也要享受一下成年人的时间!”其他人附和着,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
拒绝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那份属于“教师集体”的、无形的社交压力,以及水野老师眼底那抹深意,让我最终没能说出那个“不”字。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缠绕上心头。
居酒屋的包厢里,烟雾缭绕,人声鼎沸。
浓烈的烤物香气、酒精的气味、还有……空气中那无形却越来越粘稠、越来越具有压迫感的Alpha信息素乱流。
即使我闻不到具体的气味,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气息的碰撞、试探……它们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无形浪潮,冲击着我的神经。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胃部翻搅,只能紧紧攥着冰冷的玻璃杯,指节发白。
“来,千早老师,这杯敬你!辛苦了!”水野老师率先举杯,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其他人立刻跟上,酒杯碰撞声清脆刺耳。
辛辣的清酒滑入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
“千早老师酒量不错嘛!再来一杯!”
“别光喝,尝尝这个烤鸡皮,很香哦!”
“千早老师皮肤真好,平时用什么保养品?”
劝酒声、刻意的恭维声、带着试探意味的肢体接触,“不小心”碰到的手背、搭在椅背上的手臂、靠近时呼出的热气……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一杯又一杯,冰凉的液体灌入胃中,起初的灼烧感渐渐被一种麻木的眩晕取代。
视野开始旋转,灯光变得迷离,周围的笑脸和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身体变得沉重,反应也迟钝起来。
那份因Alpha信息素乱流带来的强烈不适感,在酒精的麻痹下,似乎被扭曲成了一种怪异的、漂浮的虚脱感。
“千早老师,你醉了,靠着我休息一下吧?”水野老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黏腻的关切。
一只带着热意的手掌,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揽住了我的腰,将我往她怀里带。
同时,一股极其强烈、极具侵略性的檀木香气,即使我闻不到,也能感觉到那如同实质的、带着标记意图的冲击朝我袭来。
“不……不用……”我挣扎着,声音虚弱无力,带着浓重的酒意。
但身体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另一只手(不知道是谁的)抚上了我的大腿,隔着薄薄的丝袜,带着令人作呕的狎昵意味摩挲着。
更多的、带着不同特质的Alpha信息素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带着强烈的占有和标记的欲望,试图穿透我那层薄弱的阻隔贴,在我身上打下它们的印记。
空气粘稠得如同琥珀,而我,就是那只被凝固其中、无力挣扎的飞虫。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酒精带来的麻痹。
我要逃!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的意识。
Soyorin……我的Soyorin还在家……我不能……不能在这里……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了水野老师揽在我腰上的手,我踉跄着站起来,撞翻了桌上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和冰块洒了一地。
“抱……抱歉……我……我要回去了……Soyorin……Soyorin在等我……” 我语无伦次,几乎是凭着本能,跌跌撞撞地冲出包厢,无视身后传来的错愕惊呼和意味不明的笑声。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零星的雨点打在滚烫的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酒精和残留的恐惧在胃里翻江倒海。
那些Alpha信息素带来的无形压迫感,如同跗骨之蛆,即使逃离了那个房间,依旧让我浑身发冷,颤抖不止。
我颤抖着手,在包里摸索着,想拿出手机叫车,指尖却抖得厉害,手机滑落在地,屏幕朝下。
我甚至没有力气去捡。
回家……必须回家……Soyorin……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我唯一的力量。
我辨不清方向,只是凭着模糊的记忆和本能,在越来越大的雨幕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雨水很快淋湿了我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冰冷刺骨,却奇异地让我混乱的头脑稍微清晰了一点。
高跟鞋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好几次差点摔倒。
不知走了多久,熟悉的公寓楼终于出现在视野里。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漆黑的夜空,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响,仿佛就在头顶!
“轰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脚步顿住。
这惊雷……瞬间勾起了遥远的记忆碎片。
那个小小的、穿着白色睡裙的身影,抱着枕头,赤着脚,在同样狂暴的雷雨夜,怯生生地站在我的卧室门口,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的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妈妈……打雷……好可怕……Soyorin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那时的我,是如何温柔地张开怀抱,将她小小的、颤抖的身体拥入怀中,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直到她在安全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回忆的暖流与现实的冰冷雨水交织,酒精的余威让我的思绪更加混乱。
Soyorin……她是不是……还在害怕?
这个念头毫无逻辑地占据了我昏沉的脑海。
————
墙上的时钟指针,早已滑过了午夜十二点。
窗外的暴雨如同失控的鼓点,疯狂敲打着玻璃窗,惨白的闪电一次次将昏暗的客厅映得如同鬼域,紧随其后的炸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长崎素世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站在玄关的阴影里。
海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燃烧着骇人的幽光,死死盯着紧闭的公寓大门。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焦躁,如同毒藤,早已在她心中疯狂滋长、缠绕、勒紧。
从傍晚收到水野那个“教师聚会”的消息开始,一种不祥的预感就攫住了她。
她给妈妈发了十几条信息:
> “妈妈,几点回来?”
> “聚会地点在哪?需要我去接你吗?”
> “妈妈?”
> “看到信息回我。”
> “妈妈,我很担心。”
> ……
石沉大海。
没有一条回复。
电话拨过去,只有冰冷的忙音。
红茶的信息素在她体内不受控制地翻涌、沸腾,带着狂暴的戾气,无声地充斥了整个狭小的公寓空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
她像一头被侵犯了绝对领地的困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每一次炸雷响起,都让她心头的暴戾更添一分——不是为了雷声,而是为了那个在雷雨夜失联的、属于她的人!
终于,门外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的、极其笨拙的声响。咔哒,门开了。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如同腐烂的沼泽,瞬间随着湿冷的空气涌了进来!
酒精的酸腐气、廉价香水的甜腻、还有……至少三种以上、带着强烈标记意图和狎昵气息的Alpha信息素残留!
它们像肮脏的污泥,粗暴地玷污了妈妈身上原本应该只属于她的、那缕微弱的樱花气息!
素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轰然冲上头顶!
海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里面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冰冷的杀意,以及一种被彻底侵犯和亵渎的、近乎毁灭的疯狂!
她精心构筑的、用红茶信息素温柔包裹的领地,她视若珍宝、不容任何人染指的“樱花”,竟然被……被那些肮脏的Alpha……!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
周身散发出的红茶信息素不再是醇厚深沉,而是变得极其尖锐、冰冷、充满毁灭性的压迫感,如同出鞘的利刃,无声地切割着空气。
她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足以平息她滔天怒火的解释,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
门开了。
冰冷的雨水和室内的暖意形成鲜明对比,让我打了个寒颤。
模糊的视线里,看到Soyorin站在玄关的阴影中。
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Soyorin……”我含糊地唤了一声,浓重的酒气随着呼吸喷出。
那些可怕的遭遇、那些令人作呕的触碰、那些窒息的信息素压迫……在看到她的瞬间,仿佛被这熟悉的、安全的港湾驱散了大半,只剩下无尽的委屈和后怕。
而窗外又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和紧随其后的、震耳欲聋的雷声,瞬间击溃了我最后一丝理智。
“轰隆——!”
“啊!”我惊叫一声,身体下意识地瑟缩。
那个小小的、害怕雷声的Soyorin的形象,在酒精和恐惧的催化下,无比清晰地占据了我的心神。
“别怕……Soyorin……别怕……”我踉跄着扑了过去,带着一身湿冷的雨水和浓重的酒气,张开双臂,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眼前这个在阴影中沉默的身影。
我的脸颊贴在她微凉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缕熟悉的气息,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妈妈在这里……不怕……不怕……”我像多年前哄慰那个怕雷的小女孩一样,一只手笨拙地、充满保护欲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紧紧环抱着她纤细却此刻显得异常僵硬的腰身。
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醉意“Soyorin乖……妈妈陪着你……我们一起睡……就不怕了……”
被我紧紧抱住的素世,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寒铁。
她没有任何回应,没有回抱,也没有推开。
只是沉默地站着,任由我带着酒气和污秽气息的身体紧贴着她。
我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沉默的素世带进了我的卧室。
酒精和疲惫彻底击垮了我,我甚至没有力气换下湿透的衣服,只是胡乱地脱掉了外套,就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床上。
意识在彻底沉入黑暗前,我本能地伸出手,摸索着,紧紧抓住了身边素世微凉的手腕,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Soyorin……别怕……妈妈在……”我含糊地呢喃着,将身体蜷缩起来,靠向身边那个散发着熟悉安心感的源头,很快便陷入了昏沉的、不安的睡梦中。
长崎素世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听着身边人逐渐变得平稳、却依旧带着酒意的呼吸。
手腕被紧紧攥着,那力道带着一种脆弱的依赖。
黑暗中,她海蓝色的眼眸睁着,毫无睡意,如同寒潭深渊。
鼻尖萦绕的,依旧是那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酒精、陌生的Alpha信息素……它们像肮脏的烙印,刻在妈妈的身上。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提醒她今晚的失职,提醒她那些胆大包天的觊觎者。
怒意在她眼底无声地流淌,水野……还有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身边人沉睡的、毫无防备的侧脸上时,那怒意中,又悄然渗入了一种近乎病态的、滚烫的怜惜与……满足。
妈妈主动抱住了她,主动将她拉上了床,主动寻求她的气息作为慰藉……即使在最混乱、最脆弱的时刻,她潜意识里最依赖的,依旧是她的女儿。
这份扭曲的、错位的依赖,像最甜美的毒药,浇灌着她心中那株名为“占有”的毒藤。它疯狂地生长,缠绕,勒紧了她所有的理智。
素世微微侧过身,在黑暗中,无声地、更近地贴近了身边熟睡的人。
她伸出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开爱音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
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够了。这种用谎言和伪装构筑安全的日子,该结束了。她不能再容忍任何一丝风险,不能再让她的爱音暴露在风雨和觊觎之下。
————
“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
长崎素世的十八岁生日,像一颗被精心打磨的珍珠,终于镶嵌在了时光的丝绒上。
作为母亲,我心中盈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感慨。
那个在孤儿院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那个在分化期痛苦挣扎的少女,如今已亭亭玉立,即将正式踏入成人的世界。
这份见证她成长的幸福,如同温润的暖玉,熨帖着我生命的每一道纹路。
为了这一天,我偷偷准备了许久。
客厅被布置得温馨而隆重:暖黄色的串灯如同星河流淌,餐桌上铺着崭新的亚麻桌布,中央摆放着我跑了好几家花店才选定的、素世最喜欢的白色洋桔梗与尤加利叶组成的花束,散发着清冽的芬芳。
精致的骨瓷餐具在烛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我还笨拙地学着烤了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虽然裱花歪歪扭扭,但点缀的草莓鲜红欲滴。
最让我紧张的是那份“惊喜”。
我躲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多次,如何在她进门时拉响手中的礼花筒,如何用最灿烂的笑容说出“生日快乐,Soyorin!”。
镜子里的自己,眼角已有了细小的纹路,但那份为女儿庆生的雀跃,让整张脸都焕发着光彩。
我甚至能想象到她微微惊讶后,那沉静眼眸中漾开的、如同初融冰湖般的笑意。
门铃响起的那一刻,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藏在身后的礼花筒,脸上堆起练习了无数次的、最灿烂的笑容,猛地拉开了门——
“Surprise!生日快乐,Soyorin!”
“嘭!嘭!”彩色的纸屑和闪亮的丝带随着清脆的响声,在玄关的灯光下纷纷扬扬地飘落。
站在门口的素世,似乎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了一下。
她亚麻色的长发被晚风吹得有些微乱,海蓝色的眼眸在短暂的错愕后,迅速被一种极其明亮、极其纯粹的笑意点亮,如同投入阳光的深海宝石,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只有纯粹的、仿佛能融化一切的喜悦。
“妈妈!”她轻唤一声,声音里带着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张开手臂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
她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室外微凉的夜风气息,还有那缕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醇厚红茶香。
我紧紧回抱着她,感受着怀中这个已然比我还要高挑的、属于我的女儿,心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玩得开心吗?和小渚……”我松开她,一边帮她拂去头发上的彩屑,一边笑着问。
“嗯。”素世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依旧明媚,但海蓝色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让我无法捕捉。
“和她……聊了很多。有些事情,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谈论天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感,“毕竟,今晚之后,就是全新的开始了,不是吗?”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屋内温馨的布置,笑容加深。
我并未深究她话语里那点微妙的含义,只当是少女告别一段青涩恋情的感慨,以及对新阶段的期待。
我的注意力被她手中提着的纸袋吸引。
“这是什么?”
“成年礼,当然要有酒。”素世笑着从纸袋里拿出两瓶包装精美的红酒,深红色的酒液在灯光下如同凝固的宝石。
“特意选的,口感应该不错。”她将酒放在餐桌上,动作优雅。
晚餐在温暖而略带感伤的氛围中进行。摇曳的烛光映照着素世年轻而美丽的脸庞,她比平时话多了一些,主动提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
“妈妈还记得吗?我小学三年级那次发烧,烧得迷迷糊糊,您整晚都没睡,用冰毛巾给我敷额头,哼着那首不成调的摇篮曲……”素世切下一小块牛排,海蓝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带着温柔的追忆。
“当然记得,你那时候小脸烧得通红,可把我吓坏了。”我笑着回应,心中柔软一片。
“还有国中那次,我被几个高年级的女生堵在器材室……”她顿了顿,叉子轻轻碰了下瓷盘,发出细微的轻响,“是您第一时间发现我不见了,然后冲进来把我带走。”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那眼神里蕴含的情感,似乎比烛火还要炽热。
“那时候我就想,妈妈……真是世界上最勇敢、最温暖的人。”
我的心被她的回忆和话语烘得暖洋洋的,眼眶有些湿润。“傻孩子,保护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理所当然……”素世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她放下刀叉,白皙修长的手指,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轻轻复上了我放在桌边的手背。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的瞬间,却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我心头微微一颤。
“妈妈,”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磁性,“您知道吗?有些感情,就像深埋地底的种子,一旦发芽,就注定要冲破一切阻碍,向着阳光生长。无论那阳光……是否愿意接纳它。”她的拇指,状似无意地、极其缓慢地摩挲着我手背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悸的酥麻感。
烛光跳跃,她的眼神深邃得如同漩涡,里面翻涌着我无法完全读懂、却本能感到一丝危险的暗流。
我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她更紧地握住。
她的另一只脚,在桌布下,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慵懒的侵略感,轻轻勾住了我的小腿。
“Soyorin……”我有些慌乱地低唤,脸颊莫名地发烫。
这亲昵的举动,似乎已经超越了寻常母女的界限。
是酒精的作用吗?
还是……成年礼带来的特殊氛围?
我试图将这异样的感觉归咎于这些外在因素。
“妈妈害羞了?”素世轻笑出声,那笑声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促狭,却并未松开手,反而将我的手指更紧地包裹在她微凉的掌心。
“我只是……太高兴了。高兴能拥有您,高兴能在这个最重要的夜晚,和您一起度过。”她举起酒杯,深红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敬您,妈妈。敬……我们永恒的未来。”她将“永恒”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敬……敬你的十八岁。”我有些心慌意乱地举起杯,与她轻轻相碰。
玻璃杯发出清脆的鸣响,如同某种宿命的钟声。
醇厚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果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暖意迅速蔓延开来,也让我本就有些迷离的思绪更加飘忽。
晚餐在一种微醺的、带着隐秘张力的氛围中结束。
素世似乎格外开心,喝得比我多。
她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绯红,眼神却依旧清亮,甚至比平时更加锐利,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她拉着我坐在沙发上,又开了一瓶酒,絮絮叨叨地说着更多小时候的趣事,那些亲昵的小动作——指尖划过我的手腕,发丝不经意蹭过我的颈侧,身体依偎过来的温热——变得更加频繁和自然,带着一种温水煮青蛙般的、令人沉溺的侵略性。
我的意识在酒精和这奇异的氛围中逐渐模糊,身体变得异常燥热,一种熟悉的、令人恐慌的空虚感从身体深处悄然升起,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缓慢地缠绕我的神经。
是……发情期的前兆?
怎么会……明明算着日子还有几天……难道是今晚情绪波动太大,加上酒精刺激,提前了?
“妈妈?您怎么了?脸好红。”素世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的意味。
她靠得更近,那缕红茶的气息更加浓郁,如同镇定剂般,奇异地缓解了我体内升腾的燥热和恐慌,却又带来另一种更深沉、更令人沉沦的渴望。
“没……没什么,可能有点喝多了。”我强撑着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Soyorin,你早点休息,妈妈……妈妈要去休息了。”
我需要抑制剂!必须马上注射!
“好,晚安,妈妈。”素世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我,海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深莫测的光芒,嘴角噙着一抹温柔到近乎诡异的微笑。
“做个……好梦。”
看着爱音有些踉跄地走向卧室的背影,长崎素世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她优雅地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
时间,刚刚好。
在仪式性的洗漱后,她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翻找东西的、带着明显慌乱的声音。
抽屉被拉开又关上,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在找什么,素世一清二楚。
一抹冰冷的、势在必得的笑意,缓缓爬上素世的嘴角。她转身,悄无声息地走向爱音的卧室。门没有锁。她轻轻推开。
————
冰冷的恐慌像无数细小的针,扎透了千早爱音的每一寸神经。
她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飞蛾,在昏暗的卧室里徒劳地扑腾。
梳妆台的抽屉被彻底拉出,里面的瓶瓶罐罐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衣柜的门大敞着,衣物被胡乱地扯出来,堆在脚边如同小山。
床头柜的每一个缝隙都被手指绝望地抠挖过。
没有!
哪里都没有!
那个被她无时无刻都放在抽屉里的抑制剂在此时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汗水浸透了她的额发,黏腻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单薄的丝质睡裙紧贴着因情潮而滚烫颤抖的身体,勾勒出诱人却无比脆弱的曲线。
体内那股空虚的火焰越烧越旺,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颤抖,后颈的腺体突突直跳,如同即将引爆的炸弹。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墙纸,试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楚来压制体内汹涌的、属于Omega本能的、令人羞耻的渴望。
“妈妈?您怎么了?动静这么大?” 长崎素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女儿的关切和一丝被吵醒的慵懒,在虚掩的房门口响起。
爱音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瞬间僵直了身体。
她慌乱地转过身,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试图用残存的力气挺直腰背,维持住最后一丝属于“母亲”的矜持和体面。
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素世穿着丝质的睡袍,亚麻色的长发有些松散地披在肩头,海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看似纯然的困惑和担忧,如同不谙世事的孩子。
“没……没什么,Soyorin!”爱音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无法掩饰的喘息和颤抖,“我……我在找点东西,吵醒你了?快回去睡吧……” 她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心底深处,还残存着一丝可悲的幻想——只要维持住“母女”的表象,只要Soyorin还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女儿,这可怕的、失控的一切就还能被拉回正轨。
素世却没有离开。
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反手将门无声地合上。
一声轻响,在爱音听来如同丧钟。
她一步步走近,步伐轻盈,睡袍的下摆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她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扫过爱音汗湿的鬓角、潮红的脸颊、因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的胸口,以及那双盛满了惊恐和生理性泪水的银灰色眼眸。
“找东西?”素世的声音依旧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停在了爱音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热度。
“妈妈看起来……很不好呢。” 她的视线落在爱音紧抓着睡裙下摆、指节发白的手上,又缓缓上移,对上那双慌乱躲闪的眼睛。
“脸这么红,呼吸这么急……身体在发抖……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的话语像羽毛般轻柔,却精准地戳穿着爱音极力想要掩盖的难堪,每一个字都像小锤敲打在她脆弱的神经上。
“我……我没事!只是有点热……对,有点热……”爱音语无伦次地辩解着,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又颤抖了一下,一股更强烈的热流冲刷而下,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推开靠近的素世,“Soyorin,听话,快出去……”
然而,她的手在半空中就被素世稳稳地、不容抗拒地抓住了。那力道并不粗暴,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感,瞬间瓦解了爱音本就微弱的抵抗。
“妈妈在说谎。”素世的声音低了下来,海蓝色的眼眸里,那层伪装的关切如同薄冰般碎裂,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翻涌着欲望的幽暗漩涡。
她微微倾身,温热的呼吸拂过爱音敏感的耳廓。
下一秒,一个轻柔得近乎虔诚的吻,落在了爱音剧烈跳动的颈动脉旁,那线条优美的锁骨凹陷处。唇瓣的触感微凉,带来的却是燎原的火焰!
“唔!”爱音惊喘一声,身体猛地一弹,却被素世牢牢禁锢在手臂和墙壁之间。
“妈妈这里……好烫。”素世低语着,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赞叹,温热的舌尖沿着锁骨的线条缓缓舔舐,留下湿热的痕迹。
同时,她空闲的那只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缓慢而坚决的力道,抚上了爱音睡裙的肩带。
“不……长崎素世!住手!我是你妈妈!”爱音终于爆发出绝望的哭喊,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指甲在素世的手臂上划出红痕。
但她的反抗在力量悬殊的Alpha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嘶啦——!
薄如蝉翼的丝质肩带在素世指尖轻易断裂,发出清脆的撕裂声。
紧接着,是睡裙前襟的纽扣被粗暴地扯开,崩飞的扭扣撞在梳妆台的镜子上,发出叮咚的脆响。
柔滑的布料如同褪下的蝶翼,被素世毫不怜惜地剥落、撕扯,从爱音颤抖的身体上剥离,飘落在凌乱堆叠的衣物上。
爱音赤裸的身体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瞬间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月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显得那因情欲和恐惧而泛起的潮红惊心动魄。
她双手徒劳地想要遮掩自己,却被素世轻易地扣住手腕,高举过头顶,死死按在冰冷的墙壁上。
这个屈辱的姿势让她饱满的胸脯被迫挺起,脆弱地颤抖着。
“放开我……求你……Soyorin……不能这样……”爱音的哭喊变成了破碎的哀求,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屈辱和灭顶的恐惧。
“不能?”素世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残酷和满足。
她猛地俯身,将脸埋进爱音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汲取她身上那混合着恐惧和情欲的、诱人的樱花气息。
“妈妈以前不是总问我,我的成人礼是什么吗?”
她抬起头,海蓝色的眼眸紧紧锁住爱音绝望的泪眼,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地宣告:
“现在,我告诉您——我、要、您。”
话音未落,她猛地发力,将浑身瘫软、无力抵抗的爱音拦腰抱起!
爱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腾空,如同断线的木偶。
素世几步走到床边,没有丝毫犹豫,将怀中这具颤抖的、赤裸的、承载了她所有扭曲渴望的身体,重重地抛在了柔软的床铺中央!
洁白的床单因为之前的翻找而有些凌乱,此刻深深陷下爱音身体的轮廓。
她像受惊的小兽般蜷缩起来,想要逃离,但素世已经如同捕食的猎豹般覆压上来,沉重的身躯带着绝对的压迫感,将她牢牢钉在床上。
“不……不要……Soyorin……妈妈求你……”爱音徒劳地扭动着,泪水浸湿了鬓角和枕头。
素世却充耳不闻。
她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强硬地分开了爱音试图并拢的、颤抖的双腿。
那从未被任何人造访过的、象征着纯洁与坚守的处女秘地,带着羞涩的湿润和诱人的粉嫩,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素世灼热的目光下。
“妈妈……”素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魔咒,她俯下身,灼热的呼吸喷在爱音最敏感脆弱的地带,看着那娇嫩的花瓣在恐惧和情欲的双重刺激下无助地翕动。
“别怕,妈妈……”她模仿着爱音曾经哄慰她的温柔口吻“Soyorin会让您舒服的……”
爱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预感到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她拼命摇头,呜咽着:“不……不要……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卧室的死寂!
素世没有任何前戏的怜惜,没有任何温柔的试探。
她挺起早已坚硬如铁、蓄势待发的性器——那属于Alpha的、带着侵略性棱角和滚烫温度的凶器——带着一种蓄谋已久的、宣告主权般的决绝和残忍,狠狠地、毫无保留地贯穿了那层象征着爱音三十多年坚守与纯洁的、薄薄的屏障!
剧烈的、撕裂般的痛楚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将爱音的身体和灵魂一同劈开!
她猛地弓起身体,如同离水的鱼,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濒死般的嗬嗬声。
一点刺目的、如同红宝石般鲜艳的处子之血,从两人紧密交合的地方缓缓渗出,滴落在身下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朵凄艳绝望的花。
“呃啊……呜……” 深入骨髓的痛楚和体内被强行填满的、令人窒息的饱胀感,让爱音几乎晕厥。
她像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和短促的抽气声。
每一次素世开始在她体内凶狠地抽动、撞击,都带来一阵灭顶的、混合着剧痛和诡异快感的浪潮,冲击着她残存的意识。
“妈妈……舒服吗?”素世一边在她体内狂暴地征伐着,每一次顶弄都直抵最深处,带来爱音无法控制的、身体本能的痉挛,一边用那模仿着母亲关怀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语气在她耳边低语,“这里……也好好吃掉了哦……”她舔舐着爱音耳后的敏感带,身下的动作却越发凶狠迅疾,肉体撞击的黏腻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嗯……啊……不……呜……”爱音被这极致的痛苦和被迫涌上的、违背意志的快感折磨得神志不清。
巨大的羞耻感让她将脸深深埋进了枕头里,试图堵住那些无法抑制的、破碎的呻吟。
泪水、汗水、甚至因为剧烈的生理反应而流出的鼻涕,混合在一起,将枕套浸湿了一大片,狼狈不堪。
她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如同幼兽般的悲鸣,承受着身上之人带来的、仿佛永无止境的侵犯。
素世似乎被这彻底的占有和爱音破碎的反应刺激得更加疯狂。
她紧紧扣着爱音的腰肢,将她更深地按向自己,每一次撞击都带着要将她捣碎、融化的力度。
她不再满足于模仿,称呼也彻底改变:“爱音……看着我!爱音!”她强行扳过爱音埋在枕头里的脸,迫使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在她身上肆虐。
在素世狂暴的、如同打桩机般的抽插和言语的刺激下,那被强行点燃的、属于Omega身体的本能终于被推到了极限。
一股无法形容的、灭顶的酥麻感如同海啸般从两人紧密交合的地方轰然炸开,瞬间席卷了爱音的四肢百骸!
她猛地仰起头,脖颈拉出脆弱的弧线,发出一声长长的、如同哭泣又如同解脱般的哀鸣,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花径深处死死绞紧了那根凶器,迎来了被迫的、屈辱的高潮!
几乎在同一时刻,素世也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滚烫的的液体,如同岩浆般猛烈地灌注进爱音身体的最深处。
————
沉重的喘息在寂静的卧室里回荡。
素世伏在爱音身上,感受着身下这具身体细微的、高潮余韵的颤抖。
她缓缓抽离,带出混合着鲜血和浊液的黏腻液体,滴落在床单上那朵已经扩大的血花旁。
当素世眼中的疯狂情欲如同潮水般退去,恢复了一丝冰冷的清明时,她看到的,是身下之人如同被彻底摧毁的玩偶般的景象。
千早爱音蜷缩在凌乱污浊的床单上,赤裸的身体布满了青紫的指痕和吻痕,双腿间一片狼藉,混合着处子之血和两人体液的痕迹刺目惊心。
她将脸深深埋在沾满了泪水、汗水和鼻涕的枕头里,肩膀剧烈地、无声地耸动着,发出如同受伤小兽般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呜……是……是我的错……” 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呓语,从枕头里闷闷地传出来,充满了绝望的自责,“……是我……没有教好你……Soyorin……呜……是妈妈……没有时时刻刻陪着你……没有……没有好好关心你……才让你……让你变成这样……呜……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妈妈……太失职了……”
她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咎于自己。
归咎于自己作为母亲的“失职”,归咎于自己没能给予女儿“足够”的陪伴和教导。
她完全无视了自己十几年如一日的倾尽所有,无视了那些深夜的守护、病床前的照料、面对霸凌时的挺身而出……在身体和心灵遭受了最彻底的侵犯和摧毁后,她唯一能抓住的、用来解释这疯狂一切的,竟然是对自己“不够好”的、病态的苛责。
听着这充满自我毁灭意味的忏悔,看着那具在绝望中颤抖的、被自己亲手玷污的纯白身体,长崎素世的眼眸深处,那刚刚平息下去的、名为占有欲的火焰,再次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汹涌的情绪点燃。
不是愧疚,而是……一种被误解的、扭曲的愤怒。
素世伸出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强硬地、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将爱音那深埋在污浊枕头里的脸,用力地扳了过来,迫使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充满了自我厌弃的银灰色的眼睛直视她的双眼。
“不是的……你错了,爱音。大错特错。”
“让我变成这样的,从来就不是你的失职。”
“而是你……太好了。”
“好到从那天我们初遇的开始……我就只想把你……变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
素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近乎冷酷的坦诚。
她海蓝色的眼眸,不再是深渊,而是燃烧着透明火焰的琉璃,清晰地映着爱音狼狈的脸,也映着她自己那颗被扭曲爱意淬炼了十数年的心。
五岁的她,独自坐在长椅上,世界是无声的黑白默片。
然后,在夕阳中,浅樱色的发丝燃烧起来,银灰色的眼眸盛满了纯粹的关切……那只伸过来的、带着暖意的手……那缕奇异的、本该闻不到却清晰感知到的樱花香……
原来……从那一刻起,那粒种子就埋下了。
不是在她这个母亲心里,而是在那个她以为需要自己拯救的小女孩心里。
她以为自己是光,是救赎者,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对方眼中唯一想要囚禁的太阳。
寂静在的空气中蔓延。只有爱音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两人交缠的、带着情欲余韵的沉重呼吸。
然后,一声极其轻微、又极其突兀的……笑声,从爱音埋在枕头里的方向逸了出来。
起初是压抑的、带着哽咽的,像破碎的气泡。接着,那笑声渐渐变大,变得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如释重负?。
爱音猛地抬起头,脸上还糊满了泪水、汗水和鼻涕的混合物,银灰色的眼睛因为哭泣而红肿,但此刻,那里面却奇异地点亮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素世那张写满执着和等待的脸,嘴角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却又无比真实的笑容。
“呵……呵呵……”她笑着,肩膀因为笑意和残留的抽泣而颤抖,“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她笑着,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Soyorin……我的好女儿……”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颤,却异常轻柔地抚上素世同样沾染了汗水和情欲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你……你藏得可真深啊……妈妈……妈妈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她的笑容里淬满了自嘲的毒,却又奇异地闪烁着解脱的光。
“我大概……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烂的妈妈了吧?”她轻声问,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养了女儿这么多年……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给她做饭,哄她睡觉,为她挡掉所有风雨……”她顿了顿,笑容苦涩地加深,“结果……结果养大了,反过头来……被自己的女儿给……操了。”
那个粗粝的字眼,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划开了最后那层名为“母女”薄纱。
素世的身体绷紧了,海蓝色的火焰在她眼中无声地升腾,带着被彻底点燃的、纯粹的执着。她不需要辩解,她的眼神就是最好的回答。
爱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腑间所有的委屈、恐惧、羞耻,连同那荒谬的释然都吸进去,再彻底呼出。
然后,她做出了那个让时间都为之停滞的动作。
她不再蜷缩,不再试图遮掩自己布满青紫与爱痕的赤裸身体。
她撑着酸软无力的手臂,在凌乱污浊的床单上,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却又无比坦然的姿态,翻过了身。
月光,如同舞台的追光,精准地落在她光滑的脊背上,落在那片微微红肿、此刻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的、脆弱的后颈——那个象征着Omega最终归属的圣地。
她侧过头,将半边脸埋进带着情欲与泪水气息的枕头里,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那只被泪水浸透、却异常平静的银灰色眼眸。
“你……”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情事后的沙哑,却清晰地敲打在素世的心上,“……一直都很想标记我吧,Soyorin?”
她停顿了一下,积蓄着最后的力量,然后用一种宣告般的、带着彻底交付的平静,说出了那句终结一切挣扎与谎言的话:
“现在……来吧,素世。”
“我的女儿……”
“我现在……是你的Omega了。”
长崎素世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滞。
她看着那具献祭般袒露的身体,看着那片在月光下微微颤抖的、向她彻底敞开的圣地。
爱音像是最彻底的邀请,点燃了她灵魂深处最疯狂的火焰。
她没有立刻动作。
海蓝色的眼眸深深凝视着爱音那只平静的、带着破碎温柔的眼睛。
十数年的情感,如同被压抑的熔岩,终于找到了喷发的出口。
“爱音……”素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颤抖,“你以为……那些年,我看到的只是‘妈妈’吗?”
她缓缓俯身,滚烫的唇瓣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力度,印在爱音的后颈,感受着那片肌肤在她唇下的细微战栗。
她的声音,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带着一种扭曲却无比真实的深情,流淌在寂静的房间里:
“我看到的是……在孤儿院冰冷的灯光下,一遍遍为我削苹果,把最甜的部分都给我的你。”
“是那个明明自己怕黑,却在我做噩梦时,紧紧抱着我,哼着走调的歌,直到天亮也不肯松手的你。”
“是那个笨手笨脚,把厨房弄得一团糟,却因为我一句‘好吃’就笑得像个小太阳的你。”
“是那个在家长会上,为了维护我,可以对着那些刻薄的家长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的你。”
“是那个……明明那么辛苦,却永远把最好的都给我,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倾注在我身上的你……”
素世的唇沿着爱音的脊椎缓缓上移,每一个字都伴随着一个滚烫的吻,烙印在爱音的肌肤上,也烙印在她的灵魂里。
“你给我的……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母爱’,爱音。”素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哽咽的狂热,“你太好了……好到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把你变成只属于我的东西,再也没有任何意义。”她的唇最终回到那脆弱的腺体上,舌尖带着极致的占有欲,舔舐着那微微凸起的轮廓。
“所以,别再说什么‘最烂的妈妈’……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妈妈,好到……让我只想把你彻底据为己有。”
爱音听着素世那扭曲却无比炽热的告白,身体在素世的唇舌下剧烈地颤抖着。
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原来,在她付出“母爱”的每一个瞬间,在素世眼中,都变成了另一种情感的养料。
这认知荒诞得令人心碎,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被深刻理解的……满足感?
“素世……”爱音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来吧。”
这两个字,是最终的许可,是彻底的交托。
素世不再犹豫。
她抬起头,海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燃烧着决绝而满足的光芒。
她不再需要任何言语。
尖锐的犬齿,带着蓄积了十数年的、扭曲而纯粹的爱恋,带着一种贯穿灵魂的虔诚与暴烈,狠狠地、深深地刺入了爱音后颈那滚烫而脆弱的腺体!
“呃啊——!” 剧烈的、混合着极致痛楚与灭顶快感的冲击,如同被高压电流瞬间贯穿!
爱音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张拉满的弓,脖颈向后仰出一个绝望而脆弱的弧度,喉咙里爆发出不成调的、如同濒死天鹅般的哀鸣。
灵魂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撕裂、打碎,又被强行灌注进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属于素世的烙印!
浓郁到化不开的、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的伯爵红茶信息素,带着素世全部的爱欲、占有和疯狂的执着,如同奔腾的熔岩,通过那被刺穿的通道,汹涌地、不容抗拒地注入爱音腺体的最深处!
它们霸道地冲刷、融合、烙印,与她体内那早已被撩拨到极致的、纯净的信息素疯狂地纠缠、交融!
爱音的意识在剧痛与灭顶的感官洪流中彻底沉沦、飘散。
她感觉自己像一片在风暴中彻底失去方向的落叶,被那浓郁的气息彻底包裹、浸透、吞噬。
身体深处,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彻底填满和归属的奇异感觉,伴随着撕裂的痛楚,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上她破碎的灵魂。
她不再是她自己,她是……被素世彻底标记、彻底占有的所有物。
这个认知,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却也带来一种诡异的、扭曲的……安宁。
素世紧紧抱着爱音剧烈痉挛的身体,感受着她体内信息素被自己彻底侵染、融合的过程。
她能清晰地“品尝”到那份纯净的樱花,在自己的信息素中颤抖、屈服、最终彻底交融,散发出一种只属于她们两人的、全新的、带着禁忌芬芳的气息。
这份彻底的占有,这份灵魂层面的烙印,带来的满足感超越了之前任何一次肉体的结合。
她发出一声悠长的、如同野兽饱食后满足的喟叹,将脸深深埋进爱音汗湿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这属于她的一切。
窗外的雨早已停歇。
一缕极其微弱的、灰白色的月光,如同命运悄然掀开的幕布一角,透过窗帘的缝隙,悄然溜进了这间弥漫着情欲、泪水的卧室。
它无声地照亮了凌乱污浊的床单上,那两具紧紧相拥、仿佛生来便该如此的赤裸身躯。
照亮了爱音后颈上,那新鲜的、带着齿痕和血迹的、象征着永恒归属的印记。
也照亮了素世埋首在爱音颈间、那沉静而满足的侧脸。
这一刻,时间失去了意义。
河畔的初遇,孤儿院的相依,分化期的痛楚,高中时代的暗影,雷雨夜的催化……所有过往的碎片,都在那枚深嵌在腺体中的犬齿下,被永恒地焊接在了一起。
它们不再是离散的事件,而是构成这唯一结局的、无法分割的必然链条。
没有救赎的宣告,没有深渊的哀叹。
只有一种沉静的、如同月之暗面般永恒的羁绊。
她们是彼此的光,也是彼此的影;是彼此的依靠,也是彼此无法挣脱的宿命。
如同相互缠绕、共同沉沦的星体,在名为“爱”的引力场中,走向了永恒的终局。
月光落在她们交缠的发丝上,落在爱音后颈那枚新鲜的烙印上,落在素世沉睡中依旧紧抓着爱音一缕衣角的、如同幼童般无意识的手指上。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