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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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恋爱冲动究竟源于肉体激素还是灵魂记忆”这个命题,在转生题材的圈子里一直是个经久不衰的辩论话题。
支持肉体派的家伙对此言之凿凿:既然换了更适合被填满的容器,那就该顺从本能,乖乖变成在男人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这一派通常热衷于嫁人情节;而死守记忆派的顽固分子则坚持认为,灵魂的惯性足以凌驾于生理构造之上,哪怕变成了美少女,也该在这个全是女孩子的世界里搞百合,去和香喷喷的女孩子贴贴。
小野田宁宁趴在办公桌上,下巴垫着毛衣袖口,目光涣散地盯着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作为这个命题最有发言权的亲历者——一个前世当了三十年社畜大叔,今生又结结实实地从婴儿开始,在这个二十七岁丰腴女性躯壳里活了一遭的“双料活化石”,她觉得这两派都想得太简单了。
五十七年。
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的人生阅历。
她可不是半路出家的变性者,而是真正体验过初潮的慌乱、胸部发育的酸胀,以及正“享受”着每个月被子宫内壁剥落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完整女性人生的人。
她本以为自己会像小说里那样,要么被雌性荷尔蒙彻底淹没,要么靠着大叔的记忆在女儿国开后宫。
但现实是,她变成了一个对两性都“阳痿”的奇行种。
她慵懒地翻了个身,那一身毫无防备的软肉在椅子上摊开,D罩杯的胸部像两袋沉甸甸的水球,顺着重力压在手臂上,挤出颓废的形状。
若是肉体决定脑袋,那她这具熟透了的二十七岁肉体,在看到营业部那些被女同事们众星捧月的帅哥时,卵巢和大脑应该会产生某种生物化学反应。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偶尔闻到对方身上的雄性荷尔蒙,她这具身体的本能会在这几秒内给出一丝“想去要下联系方式”的低级信号。
但也仅此而已。
下一秒,她脑子里活了三十年的大叔魂就会立刻跳出来,用挑剔同僚的眼光把这丝火苗掐灭:“啧,发蜡打太多了,这种男人下班后肯定还要去联谊会骗小姑娘,无聊。”
那种感觉,就像是看着一只毛色光亮的种马,能欣赏它的机能美,却绝对不会想要骑上去,更别提产生什么“想被他抱”的少女情怀了。
反过来也一样。
若是记忆主导一切,那她看到总务课新来的那个穿着短裙,青春洋溢的实习生妹子时,应该会像前世那样心跳加速,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人家裙底飘。
可现在呢?
宁宁把脸颊在毛衣上蹭了蹭,蹭出一道红印。她看着对方白晃晃的大腿,内心毫无波澜。
二十七年的女性生活让她对这具构造太熟悉了。她每天洗澡都要面对自己这具丰满过头的肉体,对女性的身体早已失去了神秘感。
哪怕前世的记忆在叫嚣着“那是美少女的大腿啊!”,她现在的反应也只剩下一种纯粹的美学欣赏,甚至还混杂着一点妈妈桑式的操心:“裙子这么短,坐地铁的时候屁股会直接贴到椅子上吧,好脏。”
既无法像普通女人那样对帅哥发情,也无法像前世那样对美女意淫。
“完全……想象不出自己搞百合的样子啊……”
她嘟囔着,声音闷在毛衣里。
如果非要她在脑内模拟一下自己去磨豆腐的场景,强烈的违和感简直让她头皮发麻,就像是左手握右手一样索然无味。
果然,还是睡觉最适合自己。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为了舒服,稍微把双腿分得开了些。
毛衣领口松垮地滑落,露出大片惨白的肩膀,而桌下,那双被厚黑黑丝紧紧包裹的大腿肉感十足地摊开,勒出了丰腴的肉痕。
不过,她只对自己这副正无意识散发着颓废色气的模样浑然不觉,只想抓紧时间再眯一会儿。
“小野田小姐?现在是上班时间哦。”
而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像是用银质小勺轻敲骨瓷杯沿般,不轻不重地在宁宁头顶响起,把她刚酝酿出的那点睡意敲了个粉碎。
宁宁慢吞吞地抬起头,视线从沾着口水的袖口往上挪。
站在工位旁的,是刚调来没几天的运营总监,河上奏。
如果只看脸,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巨大的欺诈。
明明是个二十出头的成年男性,却长了一张甜度爆表的脸蛋。
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荔枝,眼睛大而圆,睫毛长得能挂住火柴棍,再加上那一头柔顺的茶色碎发,哪怕此刻穿着剪裁得体的男士西装,看起来也更像是个偷穿了爸爸衣服的甜美高中JK。
“啊……是,总监。”
宁宁吸溜了一下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把滑落到手臂上的毛衣领子往上扯了扯,遮住半个圆润的肩头,动作敷衍得就像是挠痒痒。
“这份报表,虽然不用急着交,但也不要真的等到下班前一分钟才开始动工嘛。”河上奏温和地笑着,弯腰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她桌上。
这家伙笑起来的时候,甚至还有两颗若隐若现的小虎牙。
宁宁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脸上却挂起了标准的社畜假笑:“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做,辛苦总监了。”
看着河上奏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腰身细得,简直比她这个女人还像女人。宁宁撇了撇嘴,重新像一摊烂泥似的瘫回了椅子里。
真讨厌。
她把下巴搁在办公桌冰凉的桌面上,心里那股大叔魂开始骂骂咧咧。
明明同样是比自己年纪小的上司,前任那位课长多好啊。
虽然年纪比她小,但打扮得成熟知性,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每次看到自己在睡觉,不仅不会叫醒她,还会温柔地帮她披上毯子,甚至会在她醒来时,笑眯眯地剥好一个橘子递到她嘴边,轻声细语地问:“小野田酱,睡得舒服吗?椅子会不会太硬了?”
那才是人类该有的上司啊!是职场里唯一的绿洲!
再看看现在这个河上奏,虽然长得比她这个丧女还要可爱一百倍,笑得也甜,但切开来绝对是黑的。
居然会微笑着提醒她干活,简直是资本家的走狗,是剥削阶级披着JK皮囊的恶魔。
“切,不懂行情的臭小鬼。”
宁宁把手伸进宽大的袖子里,像是找不到出口的仓鼠一样掏了掏,最后掏出一包薯片。
他懂什么叫工作的真谛吗?
只要工作完成了就不管我,那才是好上司。
要知道,每个月发的那点死工资,那是她帮老板处理那些枯燥报表应得的劳动报酬,是出卖劳动力的血汗钱。
而只有在上班时间带薪拉屎、带薪睡觉、带薪发呆,这部分时间折算下来的时薪,才是她真正从资本家手里“赚”到的钱!
只有多摸鱼,才是正经员工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所能做出的最大抗争!
她愤愤不平地嚼了一片薯片,甚至都想把那双裹着黑丝的脚翘到桌子上以示抗议了。
当然,她也就敢在心里过过嘴瘾。
毕竟茶水间的情报网早就传开了,这位长得像甜美JK的河上总监,可是集团大老板的亲儿子,是个货真价实的太子爷。
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大概是理解不了她这种底层社畜摸鱼哲学的。
“唉……输了。”
宁宁低头看了看自己毛衣下那堆积在腹部的软肉,又想起刚才河上奏那张精致得让人嫉妒的小脸,感到一阵深深的挫败。
自己这个拥有两世记忆、本该充满魅力的成熟女性,居然在“可爱”这件事上,完败给了一个带把的男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现世报吧。
“算了,既然是老板儿子,那就稍微……再休息五分钟就开工一会吧。”
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心安理得地决定再发呆五分钟,然后再去碰那个鼠标。
————————
下午五点二十九分。
随着回车键被少女有些圆润的食指重重敲下,发出“哒”的一声脆响,作为社畜最后的倔强,小野田宁宁终于一如既往地赶在下班铃声响起的前一分钟,才完成了今天的最后一份报表。
“呼……活过来了。”
她像是一滩被抽了骨头的软体动物,整个人顺着椅背滑了下去。
宽大的米色毛衣下,那对沉甸甸的D罩杯没有任何束缚地摊开,随着她的动作晃荡出几波令人眼晕的乳浪。
“辛苦啦,宁宁前辈!”
“宁宁酱,这是北海道限定的巧克力,给。”
“啊,这里还有多出来的布丁,宁宁你要吃吗?”
周围的同事们像是就在等这一刻似的,纷纷围了上来。
对于这个虽然总是踩点完成工作,但效率高得离谱,且软乎乎毫无攻击性的前辈,大家总是怀着一种微妙的投喂心态。
宁宁毫不客气地来者不拒,腮帮子鼓鼓地嚼着投喂来的零食,含糊不清地道谢,心里却在冷笑:哼,愚蠢的人类,这都是我应得的贡品。
而当时针精准地跳向五点半,她立刻从椅子上弹射起步——虽然因为脂肪的拖累,这个动作看起来更像是果冻在盘子里弹了一下。
回家!一定要立刻回家!
今晚可是“小奏”约好了要一起下副本的。
对方虽然操作犀利,说话却意外地软糯,而且每次只是被她用荤段子调戏两句,发过来的文字都会变得语无伦次,实在是有趣得很。
比起现实里笑里藏刀的恶魔JK上司,还是网线那头货真价实的纯情少女更可爱啊。
叮咚。
电脑右下角的内部通讯软件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发信人:河上 奏。
内容:【小野田小姐,请来我的办公室一下。现在。】
宁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吃到了半只苍蝇。
“切……居然搞突然袭击,绝对是看我刚才偷懒不爽,想要找茬扣我绩效吧。”她不情不愿地抓了抓有些凌乱的长发,拖着沉重的步子,在一众同事同情的目光中,挪向了那个挂着“总监”牌子的玻璃房。
推开门,冷气开得很足。
河上奏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听到开门声,对方纤细的身影明显地僵硬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洒在他身上,把他那张精致的脸照得有些不真实。
只是,这个平日里总是带着游刃有余微笑的小恶魔,此刻不知为何,那双大眼睛竟然在躲闪,白皙的脸颊上也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绯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那个……总监?如果是关于刚才那份报表格式的问题,我可以解释……”拉过椅子坐上去后,宁宁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想要用大叔式的狡辩蒙混过关。
“不是报表的事。”
河上奏的声音有些发紧,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受惊的小动物。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猛地抬起头,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宁宁——或者说,盯着她因为紧张而无意识搅在一起的手指。
“小野田小姐!”
“是、是!”还在发呆的宁宁被吓得一抖,身体都在乱颤。
“我……我关注你很久了!”
河上奏闭上眼睛,双手握拳放在身侧,用一种近乎破音的声调大声喊道:
“请……请和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吧!”
“……”
空气死寂了整整四五秒。
宁宁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难得地睁圆了,瞳孔地震。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脸红得快要滴血、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娇羞的一米七五“美少女”,大脑里的CPU彻底烧干了。
哈?
这算什么?
她迅速在脑海里那个装着三十年阅历的数据库里进行检索。
首先,排除这小子真的喜欢自己这个选项。
别开玩笑了,自己是什么?
一个快三十岁的丧女,又不打扮,除了欧派大点简直一无是处。
而对方是什么?
集团太子爷,家世显赫,长相满分,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那么答案只剩下两个。
第一,这是某种新型的职场PUA。
通过假装恋爱关系,让女下属产生“既然是男朋友的要求那就没办法了”的错觉,从而心甘情愿地无偿加班,说不定还要帮他洗内裤。
太恶毒了!
这就是资本家的丑恶嘴脸吗!
第二,这是整蛊游戏。
说不定这间办公室的某个角落里正藏着针孔摄像头,外面是一群憋着笑的他的富二代朋友,正等着看她这个老阿姨露出“天啊灰姑娘的故事降临在我身上了吗”的蠢样,然后跳出来大喊“整蛊大成功”!
想到这里,宁宁原本震惊的表情迅速冷却下来,变成了看穿世俗的死鱼眼。
“那个,总监。”
她叹了口气,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面前还在微微颤抖的河上奏,在心里默默吐槽:
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连耳根都红了,现在的有钱人为了玩弄底层社畜,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不过很可惜,站在你面前的,可不是什么纯情少女,而是一个拥有钢铁心脏的油腻大叔啊!
此刻,河上奏那双漂亮的眼眸里蓄满了粘稠的水光,像是一只把肚皮露出来,正摇着尾巴等待主人夸奖的茶色奶狗,眼巴巴地盯着她。
而被对方用看“全世界最珍贵宝物”的眼神注视着的感觉,也让宁宁体内的大叔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寒,简直比以前学生时代被老师抓到偷吃零食还要让人坐立难安。
“那个……总监,或者说,河上少爷?”
宁宁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试图打破这让人窒息的粉红色空气。她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后边缩了缩,寻找一点安全感。
“为什么是我?这怎么看都不合理吧?”
没等对方开口,她就像是为了证明这个玩笑有多荒谬似的,开始掰着手指头,连珠炮般地数落起自己来,语气里满是“快点承认这是恶作剧然后放我回家打游戏”的急切。
“你看,我都要三十岁了,是个货真价实的大龄女哦。而且,既不会化妆,也不会打扮,每天素面朝天地顶着一张刚睡醒的脸来上班,有时候嘴角还挂着口水印子,这在职场里简直就是公害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留情地伸手掐住了自己大腿上的一块肉——那被黑丝紧紧包裹的大腿肉因为她的动作而从指缝间溢了出来,像是某种发酵过头的面团,软塌塌的,至少在她自己看来,毫无美感可言。
“还有这身材,简直就是灾难。既没有模特那种漂亮的马甲线,也没有女明星那种细长的铅笔腿。全身上下除了肉就是肉,你看这大腿,粗得像两根火腿肠,屁股大得连椅子的扶手都要卡住。而且我还懒,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上班只想摸鱼,脑子里除了睡觉就是吃东西,做事迷迷糊糊,连复印纸都会装反……”
宁宁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自己这种连在Galgame里连路人NPC都算不上的废柴角色,怎么可能触发隐藏线?
“所以说,总监您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就别拿我这种只有脂肪和懒惰构成的废弃物寻开心了。您的审美应该去看向那些香喷喷、闪闪发光的精致名媛才对——”
“不对!”
对方稍显急促的否定打断了宁宁的自暴自弃。
宁宁愣了一下,抬起头,却发现河上奏的那张俏脸已经涨得通红,像是熟透的番茄。
他呼吸有些乱,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裤缝,那双原本躲闪的大眼睛此刻执拗地盯着她,里面燃烧着让宁宁感到陌生的热度。
“根本……根本就不是缺点!”
他像是要给自己壮胆似的,起身往前迈了一小步,清冽的男士香水味扑面而来。
“不化妆是因为皮肤本来就白得像牛奶一样,每次看到前辈趴在桌上午睡,脸颊被袖口压出红印的样子,我就觉得……觉得心脏都要停跳了,可爱得让人想把你藏起来。”
河上奏的声音有些发飘,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宁宁刚才掐过的大腿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而且……身材也完全不是灾难。那种所谓的模特身材根本就不好,抱起来只有骨头。”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脸红心跳的画面,声音越来越小,却字字清晰地钻进宁宁的耳朵里。
“前辈这样……软绵绵的才最好。看着就觉得很暖和,像是……像是刚烤好的棉花糖。特别是走路的时候,腿被丝袜勒住的样子,肉感得让人……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至于偷懒……”河上奏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羞涩而又……嗯,莫名鬼畜的笑容,“那是前辈聪明的地方。能用半个小时做完别人一天的工作,剩下的时间用来睡觉养精蓄锐,这不是很可爱吗?那种迷迷糊糊的样子,只会让人想要……想要把你捧在手心里好好照顾啊!”
小野田宁宁彻底坏掉了。
少女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此刻瞪得像两枚铜铃,瞳孔里转着混乱的漩涡,嘴巴微张,看起来蠢得要命。
她的大脑显然无法处理“明明自己只是个让人看着性缩力拉满的丧女,但却被帅气(?)多金的年下上司真心告白了”这种听着就像是在做春梦一般的诡异现实,正在疯狂报错。
“那、那个……整蛊?隐藏摄像机?还是说这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游戏?如果是的话现在就可以举牌子出来了哦,我不会生气的,真的,我也觉得很好笑哈哈……”
她干笑着,语无伦次地碎碎念,身体试图往后挪,但屁股上的肉太多,把自己牢牢卡在了办公椅里,只能像只翻了壳的乌龟一样徒劳地划动着四肢。
河上奏看着她这副慌乱的样子,眼里的水光反而更盛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又往前逼近了一步,脸蛋几乎要凑到宁宁的鼻尖上。
“不是玩笑。”
他轻声说道,语气软得像是在撒娇,却又带着坚定的信念。
“我是认真的。从进公司第一天……不,比那更早之前,我就在看着小野田小姐了。今天下午突然叫你过来,吓到你了吧?对不起,我只是……实在忍不住了。”
说到这里,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在那张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可怜得让人心碎。
“如果……如果前辈真的这么讨厌我的话,我会去和父亲申请调岗的。毕竟,让前辈每天面对一个让自己感到困扰的人,我也……我也很不忍心。”
调岗?
这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宁宁的天灵盖上,把她那还在乱转的蚊香眼强行砸回了现实。
等等,调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集团太子爷要因为求爱不成而伤心离去。而作为罪魁祸首的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宁宁两世加起来快在职场浸泡了半辈子的社畜雷达开始疯狂报警。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想象中的画面:那位从未谋面的社长大人——在她的想象中,那肯定是个满脸横肉,抽着雪茄一脸凶相的中年黑道大佬——拍着桌子咆哮:“竟敢甩了我的宝贝儿子?把那个不知好歹的女职员给我开了!在这个行业彻底封杀!”
虽然事实上,在后来她才知道,岳父大人其实长得和河上奏一样秀气,看起来相比起大公司社长,反倒更像个在家给丈夫做爱心便当的温婉全职太太。
但此刻的宁宁并不知道。
在她的认知里,拒绝太子爷 = 让太子爷伤心 = 得罪大老板 = 被开除 = 失去工资 = 没钱买游戏和零食 = 饿死街头。
不行!唯独这个绝对不行!
比起失业,出卖色相算什么?反正这具肉体除了肉多一点也没什么金贵的,被小男生玩弄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而且……
宁宁偷偷瞥了一眼河上奏那张纯情得要命的脸,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首先,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大概也就是一时兴起想尝尝“庶民食物”的味道吧?
就像是吃惯了法式大餐的人突然想吃路边摊的油炸臭豆腐一样。
估计只要尝两口,发现这“臭豆腐”既不健康又油腻,很快就会腻味的。
到时候,他肯定会一脸嫌弃地甩张支票让自己滚蛋。那时候自己不仅保住了工作,说不定还能拿到一笔分手费,简直是双赢!
其次,看他这个纯情样,说是“玩弄”,说不定连男女之间在床上要干什么都不知道,还得要自己客串初中生理教师教导呢,不然的话,怎么会有笨蛋作为少爷,放着大把的年轻靓丽的女孩不要,偏偏跑来追求自己这个浑身缺点的家伙?
想通了这些,宁宁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去英勇就义的烈士一样,猛地挺直了腰杆——这个动作让她胸前那两团沉甸甸的脂肪随着惯性剧烈地晃荡了两下,带起一阵肉欲的波浪。
“那、那个……既然总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她硬着头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是在发抖。
“如果不介意我是这种废柴的话……那、那就试着交往一下吧。”
河上奏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
“但是!”宁宁赶在他扑过来之前,连忙竖起一根手指,摆出一副“丑话说在前面”的架势,“我可是第一次谈恋爱哦——所以,我可能不会很体贴,也不会很温柔,更没办法像那些成熟的大姐姐那样照顾你。而且我很懒,约会如果太远我就不想去,也不要指望我会做爱心便当……”
她越说越心虚,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一口气把心里话全倒了出来:
“总之,如果你哪天觉得腻了,或者是受不了我了,请千万不要顾及我的面子,随时!务必!一定要提出来!我绝对会笑着答应分手的!”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想看看对方是不是已经被这番“渣女发言”给劝退了。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河上奏因为过度兴奋而涨红的脸,以及一个灿烂得让她感到目眩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
他像是一只得到了肉骨头的小狗一样,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抓住了宁宁那只还竖在半空中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或许是因为紧张抑或是错觉,他的手心滚烫,带着的温度烫得宁宁想要把手缩回来,却被对方死死攥住。
“只要前辈答应就好……剩下的,我会努力让前辈离不开我的。”
这突如其来的直球表白,对于两辈子加起来恋爱经验为零的小野田宁宁来说,简直比在高峰期挤进满员电车还要让人透不过气。
她那原本就不太灵光的大脑彻底宕机,两只小手在胸前胡乱挥动着,像是想要驱赶周围这一圈几乎要实质化的粉红色空气,嘴里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呜咽声。
“那、那个……不是……我……”
看着她这副惊慌失措,脸颊都在跟着乱颤的可爱模样,河上奏心头本因为告白而产生的紧张感,像是被阳光照射的晨雾般消散了。
他忍不住弯起眼睛,那双原本死死攥着她手腕的手松开了一只,顺势向上,轻轻落在她乱糟糟的头顶上。
掌心下的触感比想象中还要好。
发丝细软,带着一股廉价洗发水却意外好闻的香气,混合着她身上那股仿佛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温吞奶味,让他指腹忍不住稍微用了点力,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大型家猫那样,从头顶顺着发丝抚摸下来。
“没关系的,宁宁前辈只要站在这里就好,不论是想要睡觉,还是饿了,都只要和我说就好了。”
明明从小到大,无论是父母、同学,还是现在公司里的同事,都经常把她当成吉祥物这样摸头。
而对于这种对待小孩子的举动,藏着大叔灵魂的她虽然嘴上不会拒绝,但心里向来是抱着一种“哼,愚蠢的人类又在寻求治愈了”的无所谓态度。
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何,大概是对方的手掌太过温热,又或者是那指腹摩擦过头皮时带来的细微酥麻感太过陌生。
宁宁只觉得后脑勺像是通了电,舒服的感觉顺着脊椎一路往下爬,让她原本紧绷的肩膀下意识地松懈下来。
在这具身体被本能支配的短短几秒钟里,她做出了一个让她事后想把自己掐死的举动——
少女微微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恍如猫咪呼噜似的轻哼,脑袋不仅没有躲开,反而主动往河上奏温热的掌心里蹭了蹭。
这一刻,她完全就是一只被挠到了痒处、正向主人讨好撒娇的小猫。
“嗯……?”
头顶传来少年带着笑意的鼻音。
这声轻笑像是一盆冰水,把宁宁从那种迷迷糊糊的舒适感中泼醒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的瞬间,血液像是要从脖子喷出来一样冲上脸颊。
她整个人猛地往后一缩,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两只手慌乱地捂住自己滚烫的脸,指缝间露出的眼睛里写满了羞耻和绝望。
“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刚才我只是头有点痒……”
她在胡说什么啊!
哪怕这具身体确实有着无可救药的“被饲养”天赋,但她好歹也是个要面子的成年人,怎么能在上司面前,露出这种不知廉耻,仿佛在求欢一样的表情!
太丢人了!简直是作为男人的尊严扫地!
她不敢看河上奏的脸,只能透过手指缝隙,用余光偷偷瞥向对方,生怕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到嫌弃或者是嘲笑的表情。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幕。
河上奏并没有因为她这副不成熟的样子而感到困扰。
相反,他正保持着刚才摸头的姿势,那是刚才触碰过她的那只右手。
他正低着头,神情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掌心,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的指腹,像是在回味刚才指尖陷入她柔软发丝时的触感,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已经打上标记的所有权。
那副沉醉的模样,哪里有一点讨厌的样子?
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
明明原本的计划是让他看清自己是个多么无趣,只会给他添麻烦的废柴女,然后让他顺其自然地产生厌恶,最后主动提出分手才对。
可现在看来,这家伙的好感度不仅没有降低,反而正在叮叮当当地往上涨。
宁宁在心里哀嚎了一声,但随后,她也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嘛,算了。
她很快就给自己那毫无节操的社畜本能找好了台阶。
毕竟在这个即使是呼吸都要交税的残酷社会里,谁会希望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顶头上司儿子讨厌自己呢?
既然他喜欢这种调调,那就让他摸个够好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而且……
她在心里撇了撇嘴,视线落在河上奏那张毫无防备的笑脸上。
自己上辈子虽然是个魔法师,但好歹也在二次元里攻略过无数个美少女,玩过的Galgame叠起来比她人都要高。
如果这辈子的第一场恋爱——虽然是被迫的——这么快就告吹的话,作为“恋爱理论大师”,面子上也太挂不住了吧?
“哼,既然都要谈了,那就好歹维持个一两个月吧。”
她自暴自弃地想着,把手从脸上拿下来,露出一张还在发烫的脸,尽量摆出一副“作为年长者我很宽容”的表情,尽管那副样子在河上奏眼里,只像是一只虚张声势,正等待被揉捏的软乎乎糯米团子罢了。
而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手机闹铃声恰到好处的切开了两人之间那仿佛要拉丝一般的粉红色氛围。
“叮铃铃铃——!!!”
宁宁原本还沉浸在方才仿佛要让头皮都发麻的舒适感中,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身体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猛地一颤。
她那双迷离的眼睛瞬间瞪大,瞳孔里倒映出的是比被上司告白还要惊恐的情绪。
糟了!
这个闹钟是……为了今晚和人约好的apex的局特意设置的“绝对不能迟到”的最终死线!
要是迟到了,“小奏”估计就一个人去单排了,作为“可靠姐姐”,她怎么能为了这种现实中的恋爱过家家,而抛弃在虚拟世界里相依为命的伙伴呢!
“那、那个!总监!虽然很高兴……啊不对,虽然很突然!”
宁宁像是触电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刚才的磨蹭而有些凌乱的毛衣领口,动作间,那被宽松毛衣遮盖的,实则相当有料的曲线随着她的动作一阵剧烈的摇晃。
“我有急事!非常非常重要的急事!关于交往的事情……那个,我会努力的!总之今天先这样!”
她语无伦次地抛下这几句话,完全顾不上什么职场礼仪,甚至忘了面前这个人还是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太子爷,抓起桌上的包就往外冲。
“明天见!总监!”
伴随着最后一声带着颤音的道别,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办公室门口。
虽然她自己总是抱怨这具身体笨重又迟钝,但在外人眼里,那奔跑的姿态却意外地有着一种笨拙的可爱。
因为跑得太急,那双被黑丝紧紧包裹的长腿有些不太听使唤地互相绊了一下,导致她踉跄了几步。
而这一连串的动作,更是让她胸前那对平日里藏在驼背下的D罩杯,在重力的作用下划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河上奏站在原地,看着她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尤其是那在毛衣下摆处被黑色裤袜勒出若隐若现的圆润臀部曲线,正因为慌乱的步伐而左右摇摆着,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尾巴。
“……噗。”
他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那双原本因为紧张而紧绷的手指慢慢松开,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她发丝的温度和那股好闻的奶香味。
明明已经答应了交往,却还是把游戏看得比男朋友还重吗?
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就在这时,他放在西装内袋里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号码,或者说,是他在那个属于“另一个自己”的世界里专用的联络方式。
河上奏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的一条新消息让他嘴角的笑意瞬间加深,变成了一种带着些许狡黠和宠溺的弧度。
发信人:【元气美少女】
内容:【抱歉抱歉!小奏!现实里突然有点急事被绊住了!那个……被一个很麻烦的上司缠住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我已经在全速往回跑了!给我十分钟……不,五分钟!绝对赶上!】
河上奏看着屏幕上那行字,脑海里几乎能自动脑补出宁宁一边在地铁站狂奔,一边气喘吁吁地按着手机键,嘴里还要碎碎念地抱怨着“麻烦上司”的样子。
甚至,他都能想象到她此刻因为剧烈运动,那张平时惨白的脸上泛起的红晕,以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到那白皙脖颈里的画面。
“麻烦的上司……吗?”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手指轻快地在屏幕上敲击着回复。
【没关系的哦。慢慢来也没事,我会一直等你的。毕竟……】
打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删掉了后面半句太过暧昧的话,改成了更符合“小奏”这个软萌网游少女口吻的回复:
【毕竟比起游戏,还是现实生活更重要嘛。路上小心,不要摔倒了哦(・ω<)】
发送完毕后,河上奏将手机收回口袋,转身看向落地窗外渐渐沉入地平线的夕阳。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原本作为“总监”的精英气场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少年得逞后的轻松与愉悦。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他对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整理了一下领带,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期待的光芒。
那是猎人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同时也是少年奔赴心上人的眼神。
“让别人久等可不好呢。”
毕竟,接下来的时间,是他和那位在网络世界里让他魂牵梦绕了许久,如今终于在现实中也成为了他所有物的“恋人”,独处的甜蜜时光啊。
当然,对于宁宁来说,这只是和网上朋友“小奏”的普通游戏时光就是了。
——————
出租屋的空气里弥漫着速食便当加热后特有的廉价油脂味。
“哈……终于活过来了。”
随着一声毫无形象的长叹,小野田宁宁像是一摊失去了表面张力的液体,顺着电脑椅的靠背滑了下来。
洗过澡后,那双勒了一整天的丝袜已经被她团成一团丢在了脏衣篓里,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灰色运动短裤。
因为重力,她那两条平日里被丝袜束缚住的大腿肉毫无顾忌地摊开在椅子边缘,随着她乱蹬腿的动作,白花花的肉浪在空气中荡漾出颓废的波纹。
上身那件大得离谱的旧T恤领口歪到了胳膊肘,半个圆润且带着压痕的肩膀露在外面,而那对沉甸甸的D罩杯则像是两只不想动弹的巨型史莱姆,软塌塌地搁在电脑桌的边缘,甚至把键盘都挤得往里挪了几公分。
屏幕荧光映照着她那张还在往嘴里塞最后一根蟹柳的脸,嘴角沾着的酱汁让她看起来像个偷吃的小仓鼠。
“上了上了!小奏!左边有人!”
她含糊不清地对着麦克风喊道,手指熟练地在键盘上敲击。
然而,耳机里平日里总是能精准报点、操作犀利的“小奏”,今天却像是喝了假酒一样。
不仅走位飘忽,好几次甚至直接撞在了人脸色,再对着空气开枪。
“啊!对不起宁宁姐!我……我又看错人了,嘿嘿。”
耳机里传来的声音软糯甜腻,带着一种掩盖不住的笑意,几乎要顺着网线溢出来的粉红色泡泡,让宁宁这个刚经历了一场“职场惊魂”的老阿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说小奏啊,”宁宁把最后一口蟹柳咽下去,顺手在短裤上擦了擦手,“今天怎么回事?魂丢了?这可不像那个能带我躺赢的女武神啊。”
“嘿嘿……其实……”
语音那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爆发出一种像是刚开了汽水的碳酸饮料般雀跃的欢呼。
“我和憧憬了好久的前辈!终于谈上恋爱了!就在今天!”
“噗——”
宁宁刚拿起的快乐水差点喷在屏幕上。
“前辈?谈恋爱?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就在夕阳下,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到现在心跳都还没慢下来呢……啊,前辈当时害羞的样子真的好可爱,想起来就觉得好开心,想在床上打滚……”
听着耳机里那个原本应该是高冷大小姐设定的网友发出的怀春少女般的呓语,宁宁咂了咂嘴,心里名为“单身狗”的柠檬精酸溜溜地冒了出来。
“切,现充爆炸吧。”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看人家,高中生大小姐,有钱有颜,还能和憧憬的前辈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再看看自己?
嗯,就在几小时前,自己确定也被表白了。
但对象是谁?是那个切开来是黑的的恶魔上司,是掌握着自己饭碗的小伪娘资本家少爷!
那种能叫谈恋爱吗?那叫“为了保住工资卡而被迫签署的卖身契约”!
“真好啊……我也想谈那种哪怕只是拉个小手都会脸红心跳的恋爱啊……”
宁宁嘟囔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肚子上因为坐姿而叠起来的一小层软肉,悲从中来。
算了,反正自己这辈子大概就是被无良上司调戏几个月,然后拿钱走人的命了。
“恭喜啦恭喜啦,记得发喜糖。”
她极其敷衍地带过了话题,重新握住了鼠标,“好了,恋爱脑先放一边,这把要是再输,姐姐我可就要掉段了!”
随着游戏重新开始,屏幕上的光影快速闪烁。或许是因为刚才的话题,宁宁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忽了一下。
说起来,自己和小奏这孩子是怎么认识的来着?
记忆像是倒带一样回到了半年前的某个漫展。
那时候,她是被网上的闺蜜硬拉去充数的。
在一群花枝招展的Coser中间,素面朝天穿着一身常服,手里还提着一袋打折章鱼烧的宁宁,简直就像是误入天鹅群的肥鸭子。
她对此倒是一点自觉都没有,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用大叔般的视线鉴赏着周围路过的美少女大腿。
直到她挤过人群,想要找个角落把手里快凉掉的章鱼烧吃掉时,在休息区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团……生物。
是的,一团。
那是一个看起来像是迷路了的小家伙,穿着一身做工精致繁复的洛丽塔裙子,却毫无仪态地缩在墙角。
那裙摆大得像个蛋糕,把人整个埋在里面,只露出一张精致得过分的小脸,正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手里的手机。
宁宁凑过去一看,那屏幕上播放的,正是她最喜欢的那个满嘴荤段子的游戏主播的直播回放。
“哎?你也看他的直播?”
她当时完全是出于“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就和对方搭了话。
那个“小萝莉”显然被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抬起头。
嗯,一张漂亮得有些雌雄莫辨的脸——当然,在宁宁除了黄色废料就是游戏攻略的大脑里,自动把对方归类为了“平胸美少女”。
“唔……嗯。”对方点了点头,声音细细小小的。
“这主播昨晚那个操作简直下饭,你也这么觉得吧?”宁宁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在了对方旁边——准确地说,是把那一身软肉挤进了那昂贵的裙摆旁边。
或许是因为宁宁身上完全没有攻击性、甚至带着点废柴气息的亲和力,又或许是因为找到了同好,这个看起来很难接近的“大小姐”居然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两个人就那样坐在漫展的一角,一边分享着宁宁那袋冷掉的章鱼烧,一边对着手机屏幕里的游戏画面吐槽了整整一个下午。
从那天起,她们就成了固定的游戏搭子。
虽然对方从来没透露过具体的身份,但从偶尔露出的只言片语——比如“家里管得很严”、“今天要陪家里人去参加晚宴”、“零花钱这个月只有五十万了”之类的话里,宁宁早就已经在脑海里给对方勾勒出了完整的人设:
一个家教森严不缺钱花,丝毫不知人间疾苦,常在网络世界里寻找自由和刺激的纯真大小姐,年纪大概是高中生这样。
“嘛,年轻真好啊。”
宁宁看着屏幕里那个正操作着角色傻乎乎地往敌人枪口上撞的队友,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慈祥(?)的姨母笑。
“算啦,既然今天你菜了点,那今天,就由姐姐我来carry好了。”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胸前那两团沉重的脂肪随着动作在桌面上摊得更开了一些,像是在宣誓着某种慵懒的主权。
至于此时此刻在城市另一端的高级公寓里,对于某个正满脸痴汉笑地操纵着游戏角色的“恶魔上司”——
嗯,至少此刻的小野田宁宁对此依旧一无所知。
——————
不知不觉,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悄悄跳到了凌晨一点。
“哈——”
宁宁摘下耳机,毫无顾忌地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角都被挤出了两滴生理性的泪水。
长时间盯着屏幕的双眼干涩得像是进了沙子,而在椅子上窝了几个小时的丰腴肉体,此刻也开始发出抗议的酸痛信号。
“那个,小奏啊,虽然姐姐还想带你大杀四方,但社畜的明天是没有未来的……”她一边揉着酸胀的后颈,一边对着麦克风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唉,工作就是狗屎,明天还要早起去给资本家卖命呢,今天就先撤了吧。”
“啊……已经这么晚了吗?”
耳机那头传来的声音依旧软糯,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遗憾,但很快就乖巧地应了下来,“嗯,那宁宁姐快去休息吧,晚安哦,做个好梦。”
“晚安晚安,记得早点睡,熬夜可是美少女的大敌。”
随口叮嘱了一句后,宁宁果断退出了语音频道,关掉电脑。
随着风扇的嗡嗡声停止,狭窄的出租屋重新归于寂静。
少女踢掉脚上的那只塑料拖鞋,赤裸的脚掌踩在有些凉意的木地板上,因为久坐而有些浮肿的小腿肚随着步伐轻轻颤动。
她像只刚出笼的笨重海豹一样,“噗通”一声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单人床里。
床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随后便温柔地接纳了她。
身上宽大的旧T恤随着翻身的动作卷到了腰间,露出了一大片白花花软绵绵的肚皮,以及那条勒在腰侧软肉上的纯棉内裤边缘。
本该直接闭眼睡觉的,但长期养成的“睡前玩手机”恶习,让她的手比大脑反应更快地摸索到了枕头边的手机。
“我就刷十分钟的美食视频……就十分钟……而且绝对不吃零食不吃夜宵……”
即使明知道这样子的结果肯定又是去拿零食放纵,但她只是熟练地给自己立着flag,侧过身,沉甸甸的乳房在重力的作用下挤在一起,压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然而,当手指划过屏幕时,鬼使神差地,她并没有点开短视频软件,而是点开了那个绿色的通讯软件LINE。
置顶的聊天框里,除了置顶的“小奏”之外,此时多了一个新的名字——“河上 奏”。
那是下午在办公室被迫交换的联系方式。
而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尴尬地停留在下午五点二十八分,那条冷冰冰的【小野田小姐,请来我的办公室一下。现在。】上。
宁宁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半天,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嘴巴也撅得甚至能挂个油瓶。
“切……什么嘛。”
她翻了个身,仰面躺着,举着手机的手臂因为重力而有些发酸。
虽然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认定那个伪娘大少爷肯定只是一时兴起,想要玩弄一下底层社畜来找乐子。
但这一整个晚上过去了,别说电话了,连个屁都没放一个,这也太那个了吧?
下午告白的时候不是说得天花乱坠吗?什么“关注很久了”,什么“忍不住了”,结果呢?把自己骗到手之后就直接放置play了?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有钱人更是鬼中之鬼。”
宁宁愤愤不平地戳了戳屏幕上河上奏的头像——那是一张看起来很正经的风景照,无聊得要死。
“该不会是在等着我先给他发消息吧?哈?想得美!”
她心底被作为“吉祥物”宠坏了的傲娇成分开始疯狂叫嚣。
“别以为你是太子爷我就要跪舔你,现在的我可是你的“女朋友”诶!居然敢让女朋友等消息,这种男人在Galgame里绝对是注孤生的Bad End预定!放到更加里界的一些作品,就是那种为了工作导致爱人被寝取了都不知道,甚至可能还会因为伪娘外表被一起调教的人设。”
“好逊,真的好逊。这种连基本的恋爱礼仪都不懂的小鬼,姐姐我才不要主动理他……”
就在她满脑子胡思乱想,甚至开始在脑内排练明天去公司要怎么用鼻孔看他的时候——
叮咚。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宁宁的心脏不争气地加快了跳动,手下意识就点了进去。
发信人:河上 奏。
时间:01:12。
【抱歉,小野田小姐。一直到现在才联系你。】
【其实……刚才一下班就被在网上认识很久的朋友拉去打游戏了。因为实在是太久没一起玩了,一不小心就玩到了现在。让你久等了吗?真的非常对不起。】
后面还跟着一个土下座道歉的表情包。
“……”
宁宁看着屏幕上的这几行字,整个人都愣住了。
几秒钟后,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胸前的硕大都在乱颤。
“哈?打游戏?”
她原本那一肚子的闷气和纠结,在看到这个理由的瞬间,就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一样,瞬间泄了个精光。
取而代之的,是荒谬又亲切的诡异感觉。
本来以为这大少爷消失了一晚上是去什么高级会所花天酒地,或者是去参加什么上流社会的晚宴了。
结果搞了半天,居然是躲在家里打了一晚上的游戏?
而且看这语气,为了和网友打游戏而把刚告白的女朋友晾在一边……
“这家伙……该不会也是个深度死宅吧?”
宁宁原本对河上奏抱有的对“阶级敌人”般的警惕感,突然就消融了一大半。
在现充遍地走的狗屎现实社会里,能遇到一个把游戏看得比女人还重要的男人,这简直就像是在异国他乡遇到了说家乡话的老乡一样亲切啊!
“什么嘛,原来也是同类啊。”
宁宁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原本还担心和这种富二代交往会很累,要时刻端着架子,保不齐还要陪他去什么高档餐厅之类的吃那些吃不饱的法餐。
但现在看来……
“如果他也喜欢打游戏的话,那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用去约会,直接在家里联机就行了?”
宁宁的脑回路迅速滑向了堕落的深渊。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
反正自己对他也没什么非分之想,他也大概率只是玩玩。
既然大家都是阿宅,那就干脆把这就当成是一场为期不长的“游戏搭子”关系好了。
保不齐,等过几个月,他玩腻了提出分手,大家还能因为有着共同的游戏爱好,心平气和地退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呢。
“嗯,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拉着他和小奏一起三排呢。反正小奏那孩子性格好,肯定也不介意多带个菜鸟。”
宁宁美滋滋地畅想着未来,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回复,语气里都没了之前的拘谨和防备,反而透出一股子“自己人”的随意:
【没事没事,其实我也刚打完游戏准备睡呢。游戏嘛,一旦打起来确实容易忘时间,我懂的。】
发完这条消息,她把手机往枕头边一扔,心满意足地拉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蚕蛹。
“呼……看来这几个月的“恋爱”生活,说不定会比想象中要轻松呢。”
她闭上眼睛,在被被子大魔王包裹着的安心感中,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
河上奏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回复,以及那个代表着“理解”的可爱表情包,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嗯,看上去更像怀春的可爱少女了。
“果然……只要用这样的理由,宁宁你就会轻易原谅我呢。”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屏幕上的名字,眼神里闪烁着猎人看着猎物一步步走进甜蜜陷阱时的愉悦光芒。
“嗯……该不会以后在床上,也可以用“打游戏”作为借口,把你留下来过夜吧?”
当然,这些危险的念头,此刻正做着美梦的小野田宁宁,依旧是一无所知。
——————
清晨的阳光透过廉价的米色窗帘缝隙,像是一把细长的光剑,毫不留情地刺在小野田宁宁露在被子外面的半个屁股上。
按照常理,或者是那种励志职场剧的剧本,女主角此刻应该伴随着清脆的鸟鸣声,伸个懒腰,元气满满地迎接新的一天。
但对于这间充满了废弃物气息的出租屋来说,那种场景不仅不现实,甚至有些违和。
宁宁的意识其实早就已经从深沉的睡眠之海里浮起来了。
就在十分钟前,被她设定为“第一次叫醒服务”的手机闹钟已经忠实地履行了职责。
当时的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产生过“要不今天早点去公司混个全勤”的念头。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个头,就被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黑暗力量给镇压了。
那是来自被子大魔王的“封印”。
“唔……不行啊……”
宁宁把脸深深地埋进有着阳光晒过味道的枕头里,发出了像是快要融化的芝士般甜腻又含糊的嘟囔声。
“不是我不想起床,是这孩子……这孩子它不让我走啊。”
她自导自演的小剧场在脑内拉开了帷幕。
此刻裹在她身上的这床羽绒被,不再是单纯的寝具,而是一个正用全身力气紧紧缠绕着她的病娇恋人。
它那蓬松柔软的触感,就像是恋人温暖的怀抱,正死死地吸附着她每一寸软绵绵的皮肤,在她耳边低语着“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儿嘛”。
“真拿你没办法……粘人的坏孩子。”
毫不犹豫的,宁宁就心安理得地在名为“再赖五分钟”的甜蜜陷阱里缴械投降了。
她在那温暖的包裹中像条巨大的肉虫子一样蠕动了一下,为了让自己和“恋人”贴得更紧,她特意把那两条光溜溜的大腿蜷缩起来,夹住了被子的一角。
大腿内侧丰腴的软肉毫无保留地挤压着柔软的被芯,肌肤相亲的摩擦感让她舒服得脚趾都蜷缩了一下。
三十岁的大叔灵魂此刻正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完全将昨晚那个让他稍微有些困扰的“富二代伪娘告白事件”抛到了九霄云外。
恋爱?那是现实充才玩的游戏。
只有被窝,才是对社畜永远不离不弃的真爱。
就这样,她在脑内和被子上演着这一出缠绵悱恻的爱情悲剧,每隔十分钟关掉一次闹钟,每一次都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每一次又都极其自然地再次闭上眼睛。
时间就在这种自我欺骗的幸福中,像是从指缝间溜走的细沙,无声无息地流逝。
直到——
“叮铃铃铃——!!!”
随着早晨设定的最后一个,也是含义为“如果不起来就真的要迟到了工资也要飞了”的终极死亡闹钟在枕头边炸响。
宁宁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终于像是被强行撑开一样睁开了。
她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看了两秒,大脑内才慢吞吞地加载出了当前的时间。
八点二十分。
距离上班打卡截止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啊。”
一声短促且毫无起伏的悲鸣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下一秒,少女原本还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床上的丰腴躯体,不得不违背物理规律开始运作。
她掀开被子,清晨微凉的空气立刻像是无数只看不见的小手,贴上了她只穿着内裤和T恤的皮肤。
“好冷……不想动……”
身为合格的成熟(?)社会人士,嘴上虽然还在抱怨,但身体已经在金钱力量的驱使下动了起来。
她从床上爬起来,因为动作太过迟缓,那两团沉甸甸的胸部像是装满水的气球,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在宽大的T恤里沉重地晃荡了两下,带起一阵令人眼晕的乳浪。
光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沉闷声响。她半闭着眼睛,凭借着肌肉记忆摸进了狭窄的卫生间。
镜子里映出了一张惨白浮肿的脸,嘴角还带着干涸的口水印,头发乱得像是被台风扫过的鸡窝。
“这副样子要是被那小子看到,估计昨天的告白就要立刻撤回了吧。”
宁宁一边机械地刷着牙,一边对着镜子里那个颓废的女人翻了个白眼。
虽然只是个有着少女外壳的大叔,但基本的清洁还是要做的。
她用冷水胡乱抹了一把脸,冰冷的刺激总算让那双涣散的眼睛里稍微有了点焦距。
接下来,就是每天早晨最艰难的“战斗”环节——穿衣服,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把这具过于丰满的肉体塞进名为“社会规范”的容器里。
她回到房间,从那一堆像是咸菜干一样堆在椅子上的衣物里,拽出了一条新的80D黑色连裤袜。
宁宁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随着她的动作,大腿上的肉像是发酵过头的面团一样在床单上摊开,白花花的一片。
“真麻烦……为什么要发明这种要把人勒死的刑具啊。”
丝毫没有想过,最开始还是她惊喜的意识到女生可以选择只穿裤袜,来规避掉选下身裤子或裙子样式的过往。
她只是抱怨着,抬起一只脚,将脚尖伸进那个看起来只有手臂粗细的黑色袜筒里。
随着黑色的尼龙布料一点点向上提拉,原本松弛摊开的小腿肚被强行收束出了形状。
布料与皮肤摩擦发出“沙沙”的细响,那是脂肪被压缩的声音。
这双丝袜显然对于她的腿围来说有些勉强。
当拉到大腿根部时,宁宁不得不站起身,双手拽着裤腰,左右扭动着腰肢,像是要努力把自己塞进一个小一号壳里的寄居蟹。
“嘿……咻……”
伴随着一声略显色情的闷哼,最后一点布料终于被扯了上来。
裤袜黑色的哑光材质死死地包裹住了她下半身的每一寸软肉,因为绷得太紧,原本不透明的厚度在某些肉多的地方——比如大腿内侧和屁股上——被撑得有些透肉,隐约透出底下那层腻白的肤色。
尤其是大腿根部,被袜口勒出了一道深深的凹陷,溢出来的软肉颤巍巍地堆积在那里,形成了一道肉感十足的绝对领域。
“呼……勒死我了。”
宁宁拍了拍自己被束缚住的大腿,看着那被黑丝勾勒出的肉感线条,不仅没有半点欣赏的意思,反而嫌弃地撇了撇嘴。
接着是内衣。
她在抽屉里翻找了半天,最后也只是随便挑了件。
“反正穿在里面也没人看,舒服最重要。”
她把那对沉甸甸的D罩杯像是装货物一样塞进内衣里,随意地拨弄了两下,只要不掉出来就行。
最后,就是那件她买了好几套同一款式,每天换着穿的的米色毛衣。
当宽大的领口套过头顶,软绵绵的针织布料覆盖住上半身时,宁宁发出了一声安心的叹息。
还是这样穿舒服。
相比起费尽心思去装潢自己,果然还是这样单纯简单便捷,而又暖和的打扮适合自己。
她也懒得去照镜子确认一下领口是不是又滑落了,露出了一半肩膀,或者是毛衣下摆是不是太短,只要稍微弯腰就会露出包着黑丝的屁股。
对她来说,穿衣打扮的标准只有两个:不会被警察抓走、暖和舒服。
“八点四十……只有二十分钟了!”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宁宁终于从慢吞吞的树懒模式切换到了稍微快一点的企鹅模式。
她抓起桌上已经旧得掉皮的公文包,没时间去确认里面有没有装午饭的便当,抓起玄关的一块三明治叼在嘴里,踩上一双平底鞋就冲出了门。
“为了全勤奖!为了这个月的氪金预算!冲啊小野田!”
挤完电车之后,她在清晨的街道上开始了每天例行的冲刺。
虽然脑子里想着要跑得像风一样快,但现实却是残酷的。
这具平时缺乏锻炼,只会坐在电脑前长肉的身体,在奔跑时完全是个累赘。
每迈出一步,她都能感觉到胸前那两团沉重的负担在毛衣底下剧烈地上下跳动,失重的拉扯感让她不得不微微弓起背,试图减少震动。
而那被黑丝包裹的大腿内侧,也因为奔跑的动作而互相摩擦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路过的上班族们纷纷侧目,看着这个叼着三明治,满脸通红在街道上狂奔着的衣衫不整OL。
有人是因为她那滑落的领口下露出的雪白锁骨,有人是因为她身后那随着奔跑节奏而左右摇摆的丰满臀部曲线。
不过,不约而同的,大家心里都闪过了一个念头,“啊,是现在还流行那种匆忙晨起后嘴里吊着面包的冒失娘人设吗?接下来应该是会有主人公在转角和她相撞吧?”
但宁宁此刻眼里只有那栋仿佛怪兽般矗立在远处的写字楼,以及那个无情的打卡机。
八点五十八分。
当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感觉肺都要从喉咙里咳出来的时候,终于一头撞进了公司的大厅。
“滴。”
随着打卡机发出的一声如同天籁般的脆响,屏幕上的时间定格在了08:59:52。
“赶……赶上了……”
宁宁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顺着打卡机滑了下去,毫无形象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汗水顺着她的脖颈流进毛衣领口,带来一阵黏腻的不适感。她抬起头,眼神涣散地看着头顶刺眼的白炽灯,脸上露出了一个属于胜利者的傻笑。
又是完美的一天。
接下来,只要把自己塞进工位里,打开Excel表格,然后就可以开始长达一天的带薪发呆了。
这就是小野田宁宁,在这个残酷职场里的生存之道。
至于昨天那个说要让她“离不开他”的伪娘上司?
抱歉,现在的她,脑子里只有等下该从抽屉里拿什么零食作为早餐吃。
而好不容易把自己从打卡机前挪到了工位上,小野田宁宁就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的小动物,顺着人体工学椅的靠背滑了下去。
明明有着在日本女性中算得上高挑的一米六八身高,但因为她那习惯性把自己缩成一团的“鸵鸟姿态”,此刻蜷缩在宽大的办公椅里,看上去只显得小小一只,像是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初中生。
“早安……宁宁前辈。”
“今天也很极限呢,小野田。”
周围的同事们早就习惯了这一幕。
对于他们来说,每天早上看着“吉祥物”卡着秒针冲进来,然后为了平复呼吸而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已经成了一项开启一天工作的治愈仪式。
“给,宁宁前辈,看你跑得脸都白了,吃颗糖补补糖分。”
邻座的女同事像是在投喂自家的女儿,温柔地在她手心里塞了一把色彩缤纷的软糖。
“啊,小野田,我这儿有刚买的热牛奶,多买了一瓶,你趁热喝。”后排的男同事则更像是个操心的老大哥,顺手把一瓶温热的牛奶放在了她桌角,“慢点喝,别呛着。”
大家投喂的动作熟练而自然,并没有什么黏腻的杂念,更多的是对于“弱小生物”的本能呵护。
毕竟,看着少女两只手捧着牛奶瓶,小口小口地吞咽,脸颊因为微热的温度而泛起淡淡粉色的样子,实在是太像一只正在进食的仓鼠了,光是看着就能净化职场里那些勾心斗角的戾气。
“呜……大家都好温柔……”
宁宁感动得吸了吸鼻子,那双本来就半眯着的眼睛更是笑成了一条缝。
她毫不客气地拆开一包饼干,像只囤食的小动物一样,把两边的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随着咀嚼的动作一动一动。
虽然她自己总觉得自己胖,觉得肚子上有肉。
但实际上,那不过是因为缺乏运动而显得格外柔软的皮下组织罢了。
在那件宽大的米色毛衣下,她的骨架其实相当纤细,只是因为肌肤太过软嫩,稍微一挤压就会陷下去,才给她造成了自己“肉很多”的错觉。
而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早间喂食环节”进行到一半时——
原本有些嘈杂的办公室,像是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
空气仿佛凝固了。
“咳咳……报表……”
“啊对,山口桑,那个项目是不是该推进了……”
周围原本还围着宁宁嘘寒问暖的同事们,突然一个个像是触电般缩回了手,僵硬地转过身,对着各自的电脑屏幕开始疯狂敲击键盘,装出一副“我是公司栋梁,我热爱工作”的忙碌模样。
宁宁还因为腮帮子里塞满了饼干而反应迟钝,她迷茫地眨了眨眼,顺着大家僵硬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过道上,河上奏正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今天的他,似乎心情不错,精致的脸蛋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但在公司一众“摸鱼惯犯”眼中,那简直就是恶魔的微笑。
“唔!咳!……”
宁宁心里一虚,下意识地想要把手里吃了一半的饼干藏起来。
毕竟在上班时间公然开吃,要是被这个昨天刚和她发展成了莫名其妙的男女关系的上司抓个正着,指不定又要被拉去办公室进行名为“谈心”实为“处刑”的对话。
她试图把饼干塞进袖子里,结果动作太急,反而把自己噎住了,一张惨白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完了。
这次绝对要被骂死了。
就在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一声“小野田小姐,请注意职场纪律”时——
预想中的训斥并没有降临。
相反,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轻轻响起。
“慢点吃。”
河上奏停在她桌边,看着她那副两只手捂着嘴,眼角被逼出生理性泪水的狼狈模样,眼睛里不仅没有丝毫责备,反而流露出一丝让人看不懂的……宠溺?
“也没人和你抢,急什么?别噎着了。”
他说着,视线扫过她桌上那一堆来自四面八方的“供品”,眼神微微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既然是宁宁前辈的话,只要不掉得到处都是,就算了。”
丢下这句让全办公室都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的话,他并没有多做停留,就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只留下宁宁一个人,手里还捏着半块饼干,呆若木鸡地坐在原地。
“……诶?”
直到对方走远,办公室里压抑的死寂才瞬间爆发。
“喂喂,刚才那个是河上总监吧?我没看错吧?”
“居然没有说什么?而且还让你慢点吃?这也太纵容了吧!”
“呜哇,要知道他对其他人可是笑面虎啊,上次我想在工位上吃个三明治都被他笑着“提醒”了半天!”
刚才投喂过宁宁的女同事凑过来,调侃说,“哎呀,宁宁酱,看来你又已经牢牢抓住了上司的心了嘛~果然可爱就是正义啊!”
“才、才不是嘞!”
宁宁终于回过神来,咽下嘴里最后一点饼干,有些恼羞成怒地反驳道:“那家伙……那家伙昨天头脑一热跟我表白之后,现在肯定是觉得尴尬不知道怎么相处,所以才逃跑的吧!”
“哈?表白?!”
这个重磅炸弹一抛出来,周围瞬间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无论是刚才还在八卦的女同事,还是在那边假装工作的男同事,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世界崩塌”般的表情。
宁宁看着大家一副“天呐这怎么可能”的表情,还以为大家是和她一样,觉得这件事荒谬至极,审美受到了冲击。
“对吧?很离谱对吧?”
她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开始掰着手指头,小嘴叭叭地细数起自己的“缺点”来,试图证明这是一场多么可笑的误会。
“你们想啊,他又年轻又有钱,长得还那么可爱,活脱脱是个惹人喜欢的伪娘嘛,不论男生还是女生估计都大把追他的。而我呢?都快三十岁了,整天素面朝天的,除了睡觉就是吃,肚子上全是软肉,做事也迷迷糊糊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捏了捏自己那软乎乎的脸颊,一脸的自我嫌弃。
“这种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还是个万年老油条的废柴女,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的喜欢啊?肯定是那种有钱人的恶趣味啦,或者是打赌输了之类的……”
宁宁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闭环里,试图用贬低自己来消解这件事的不真实感。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周围同事们看向她的眼神,并没有丝毫的赞同,反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愤。
几个平日里总是抢着帮她搬重物、把她当妹妹照顾的男同事,此刻更是咬牙切齿,手里的圆珠笔都要被掰弯了。
离谱?
确实很离谱。
但并不是因为她口中那些所谓的“缺点”。
在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事眼里,小野田宁宁就是这个冷冰冰职场里唯一的治愈光源。
她虽然迷糊,但那是“呆萌”;她虽然不打扮,但那是“天然去雕饰”;她虽然总觉得自己胖,但在大家眼里,对方那没有攻击性的柔软感,也是让人想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特质。
大家默契地维持着这种“全员云养猫”的平衡。
男同事把她当成需要保护的笨蛋妹妹,女同事把她当成毫无心机的可爱女儿。
虽然也都幻想过把她带回家进行这样那样少儿不宜的事,但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怎么说呢,因为一旦出手,那种“我在诱拐心智未开的无知少女”或者“我在对大家的吉祥物下手”的强烈背德感,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可现在。
那个刚来没几天的太子爷,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伪娘上司,居然不讲武德!
他居然直接撕毁了大家心照不宣的“停战条约”,一上来就连盆带猫一起端走了!
这哪里是什么恶作剧?
这分明就是无耻的偷窃!
“怎么真的会有这种人啊……”一个男同事死死盯着总监办公室的方向,小声骂了一句,语气里满是痛心疾首,“那是大家的诶……居然真的有人能下得去手诱拐吗?是偷猫贼啊!绝对是偷猫贼!”
“太卑鄙了,利用职权之便对无知少女出手……”一旁的女同事也咬着手帕,一脸的不甘心,“我可是每天都想把脸埋进宁宁的怀里啊,但我都忍住了!他凭什么!”
“诶?”
宁宁歪着头,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音。
少女那双总是像没睡醒似的眼睛迷茫地眨了眨,看着周围这一圈义愤填膺的同事,头顶上仿佛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预想中大家点头如捣蒜,附和着说“是啊是啊,总监的审美真奇葩啊”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场让她这个当事人感到汗流浃背的夸夸大会。
“宁宁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一位女同事首先跳了出来,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那软乎乎的脸颊,“素颜怎么了?你这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一样,我们想求都求不来好吗!而且稍微有点肉才可爱啊,抱起来肯定很舒服……咳,我是说,看着就很健康!”
“就是啊,小野田。”后排的男同事也放下了其实根本就没在进行的工作,一脸严肃地加入了声讨,“工作迷糊?那叫天然!在这个充满了算计的职场里,你这种纯粹的性格简直就是稀世珍宝。每次看到你趴在桌上流口水……咳,睡觉的样子,我就觉得心灵都被净化了。”
“而且宁宁前辈虽然嘴上说着懒,但每次我有急事求你帮忙,你都会一边抱怨一边光速帮我搞定,这种反差萌简直太犯规了!”
“对对对!还有那个……那个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样子,像仓鼠一样,世界第一可爱!”
赞美之词像是不要钱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把宁宁整个人都淹没了。
她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捏着那没吃完的零食,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若木鸡。
哈?
这些家伙在说什么啊?
这真的是在说她吗?内在本质是猥琐大叔,每天只想混吃等死的自己?
宁宁的大脑开始疯狂报错。
虽然……好吧,她承认,为了在这个残酷的职场里生存下去,在这个看脸的社会里混口饭吃,她确实是有意无意地利用了这具的确算得上可爱的身体带来的优势。
偶尔装装傻,卖个萌,假装拧不开瓶盖,或者是在犯错的时候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可怜表情……这些对于拥有三十年阅历的“老油条”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的生存技巧。
毕竟,只要稍微示弱一下就能换来免费的零食和同事的帮忙,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
那也仅限于“宠物”或者是“吉祥物”的范畴吧?
作为平时逗个乐子,缓解压力的存在确实还行,但要是说上升到“爱人”的高度……
宁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毛衣松松垮垮地堆在身上,坐姿毫无仪态,大腿上的肉因为挤压而摊开,怎么看都和那些浑身香喷喷的精致优雅都市丽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更何况,她自认为好歹也当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男性,对于审美还是有一套的!
男性喜欢的要么是那种青春洋溢,穿着短裙露出绝对领域的元气少女,要么是踩着高跟靴的知性御姐,怎么也不该也不可能是自己这种一看就散发着废柴气息的家伙吧!
“不是……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宁宁弱弱地举起手想要反驳,试图把大家被猪油蒙了心的审美拉回正轨,“我这种……真的只是单纯的懒和馋而已啊……”
“看!就是这个!”
还没等她说完,一个女同事就捂着心口,一脸被击沉的表情尖叫起来,“就是这样毫无自觉的凡尔赛!明明可爱得要命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需要人时刻盯着、告诉说“你很棒”的感觉……那个姓河上的混蛋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吧!太狡猾了!”
“完了,没救了。”
宁宁看着这群已经彻底沦陷的同事,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再待下去,指不定这些平时看起来正经的同事会说出什么更让人羞耻的话来。
逃。
必须逃。
“那、那个!”
宁宁像是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因为起得太急,大腿还在桌角磕了一下,疼得她眼角瞬间挤出了几滴生理性的泪花。
“我、我想起来了!总监他……他好像找我有事!对!很重要的公事!”
她胡乱地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甚至顾不上揉一揉自己可怜的大腿,抓起桌上的手机就往外冲。
“各位辛苦了!我先去忙了!”
扔下这句话,她迈着那双被黑丝包裹的腿,就以近乎落荒而逃的姿态,冲向了刚刚她还避之不及的总监办公室。
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办公室里的氛围才慢慢冷却下来。
然而,并没有人回去工作。
“居然……真的去了啊。”一个男同事手里转着笔,语气酸溜溜的,“果然,那个伪娘太子爷有点手段,这才第二天,宁宁居然就主动去找他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看着宁宁往火坑里跳。”之前那个投喂软糖的女同事开口了,“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让宁宁意识到,那个姓河上的根本配不上她。她值得更好的……比如那种能真正包容她、照顾她、而不是利用她单纯来满足自己私欲的人。”
“没错!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可爱是世界级的宝藏,不能便宜了那个外来的强盗!”
一群人聚在一起,开始大声“密谋”讨论起了“拯救宁宁大作战”的计划。
而在人群的外围,几个年轻的女同事正凑在一起,脸上带着微妙的红晕,眼神闪烁。
“哎,你们刚才听到了吗?”其中一个短发女生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大家也知道,宁宁前辈说的对象……河上总监长的算是个伪娘诶。”
“嗯,长得像女孩子一样的男生……”另一个女生咬着嘴唇,眼睛发亮,“说起来,既然宁宁前辈能接受这种类型,那是不是说明……”
“说明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直?”第三个女生接过话茬,有些激动地攥住了衣角,“之前我和前辈一起去外面吃甜点的时候,她总是盯着路过女高中生的大腿看,我还以为她只是单纯的欣赏……现在看来,说不定前辈其实更喜欢那种可爱挂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短发女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胸部,又看了看旁边同事虽然不如宁宁丰满但也算纤细的身材,呼吸稍微急促了一些。
“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我们表现得足够可爱,比那个只会装模作样的总监更像个“美少女”,我们……也有机会?”
空气中,名为“百合花开”的危险因子,正在原本充满了直男哀嚎的办公室里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而对于这一切,此刻正躲在总监办公室门口,纠结着要不要敲门的小野田宁宁,嗯,只是一无所知,不然感受到的尴尬恐怕还能再上一个档次。
她只感觉,比起外面那群仿佛要吃了她的同事,这扇门后那个虽然切开是黑的上司兼“男友”,似乎……稍微显得安全那么一点点?
在门口来回踱步了大概有三分钟,宁宁的手指在门把手前悬停了七八次,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扣下去。
就在她准备第九次叹气的时候,面前的门突然“咔哒”一声,毫无预兆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对方正一手握着门把,另一只手还维持着插兜的姿势,眼神里看不出太多的惊讶,仿佛早就隔着门板听到了她在外面的那点动静。
“那个……我是来避难的!”
宁宁还没等对方开口,就先一步从他身侧那点空隙里钻了进去,嘴里胡乱地解释着,“外面太吵了,而且人事部那边又在抓壮丁,我只能先到你这儿躲一躲……”
他没说什么,只是顺手关上了门,隔绝了走廊外隐约的嘈杂声,然后下巴朝着办公桌对面的软椅扬了扬,示意她坐下。
宁宁刚松了一口气,屁股还没把椅子坐热,他就靠在桌沿边,抛下了一颗足以让她大脑宕机的深水炸弹。
“明天,要不要和我去约会?”
空气凝固了两秒。
宁宁眨了眨眼,第一反应不是害羞,而是大脑飞速运转后的警觉——
明天?明天不是周三吗?正常的工作日啊!
而且,如果真的要约会,那岂不是要占用掉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
与其花大把时间化妆、挑衣服、还要出门陪人逛街累得半死,还不如舒舒服服地窝在家里,穿着睡衣喝快乐水,和小奏一起在游戏里大杀四方呢。
比起所谓充满粉色泡泡的约会,果然还是手柄和被窝更香一点吧。
“那个,虽然但是……”宁宁刚在心里组织好婉拒的措辞,准备义正言辞地捍卫自己的宅家时光。
然而,河上奏早就看穿了她小脑瓜里在打什么算盘,不紧不慢地抛出了后半句话,直接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不用动用你的休息时间,也不用请事假。”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诱导性的慵懒,“这算‘带薪休假’。理由我都想好了,毕竟公司下一步要开发的产品和我也有点关系嘛,就说是陪我去各种地方进行实地‘取材’——怎么样?宁宁前辈。”
带、带薪休假?!
这四个字如同天籁之音,瞬间击碎了宁宁所有的心理防线。
原本还在脑海里挥舞着游戏手柄的小人,此刻已经痛哭流涕地抱住了“带薪休假”的大腿。
这是什么神仙提案!既不用工作,还能光明正大地摸鱼,甚至还有人包办行程?
拒绝?这辈子都不可能拒绝的。
既然已经因为“带薪休假”这个无法拒绝的理由达成了共识,那么接下来的议题自然就落在了“去哪里取材”——或者说,去哪里约会这个核心问题上。
宁宁抱着膝盖坐在软椅上,眼神游移,大脑里的第一个念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蹦了出来:
——去秋叶原吧!
刚好最近想买的游戏发售了,去Animate逛一圈,再去女仆咖啡厅吸一口元气,最后找个高配置的网吧包厢,两个人并排坐着打一下午游戏……
完美!这才是成年人该有的梦幻假期啊!
但这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行,对面坐着的可不是普通的死宅基友,而是河上奏——一个无论是长相还是身份都闪闪发光的“现充”代表。
带这种人去挤全是汗味和宅味的秋叶原,或者去那种昏暗的网吧,总觉得画风极其割裂,甚至有点大逆不道。
她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只能忍痛割爱,退而求其次地提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安全、最不会出错的方案:
“那个……去吃甜品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甜品店好像评价不错……”
“好啊。”河上奏答应得干脆利落,甚至连那家店在哪里都没问,就笑吟吟地接着问道,“那吃完之后呢?”
“哎?之后?”
“总不能在甜品店里坐整整一天吧?”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既然是‘取材’,行程太单薄可不行哦。”
宁宁卡壳了。
她在自己充满二次元废料的贫瘠大脑里疯狂搜索“正常情侣”的约会行程,但不管是去水族馆看鱼,还是去电影院看爱情片,只要一代入河上奏那张脸,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得脚趾能在地上抠出个三室一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对方耐心的注视下,宁宁绞尽脑汁,最终在那堆“自己能接受”和“对方应该也能接受”的选项交集中,筛选出了一个自暴自弃的答案:
“那……吃完东西后,就去我家旁边的那个公园逛一会?那里绿化还行,正好消消食……”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是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补完了最后一句:
“逛完……就各回各家。嗯,就这样。”
说完这句话,宁宁自己都想捂脸。
这是什么毫无情调的烂提案啊!
既没有浪漫的烛光晚餐,也没有摩天轮下的深情对视,甚至连送她回家这个环节都省了,直接在公园原地解散。
这哪里是情侣约会,简直就是退休老大爷老大妈的饭后散步局!
不符合对方多金太子的身份也就罢了,对于刚确定关系的情侣来说,这简直是分手前兆级别的冷淡吧?
然而,出乎她预料的是,空气中并没有出现尴尬的沉默。
“嗯,听起来很不错。”
河上奏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几分愉悦的轻快,“那就这么定了。”
“哈?”宁宁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不觉得……怪怪的吗?这么敷衍的行程……”
“哪里怪?”
“就是……什么都没有啊。既不浪漫,也不好玩,还要陪我在公园喂蚊子……”
河上奏看着她那一脸纠结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他微微前倾,眼睛直勾勾地望进她的眼底,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真理:
“因为对我来说,宁宁前辈想去哪里都可以哦。”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一些,带着直击心脏般的温柔力度:
“只要能看着你,我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至于是在高级餐厅,还是在公园的长椅上,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
直球。
毫无预兆的超高速直球。
宁宁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温度瞬间飙升。
这种毫不掩饰的爱意表达,对于虽然常年混迹于二次元,自诩是“galagame高手”,但在三次元里是个彻头彻尾恋爱菜鸟的她来说,简直是核武器级别的打击。
“你、你这也太……”她结结巴巴地想要反驳几句,或者吐槽几句,但舌头像是打了结,嘴里发出一串语无伦次的单音节,最后只能像只煮熟的虾米一样僵在椅子上。
看着她这副大脑过载的可爱模样,河上奏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伸出手,动作熟练地在她头顶那撮呆毛上揉了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好了,不逗你了。”
他收回手,像变戏法一样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包装精致的长条形物体,递到了她面前。
“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还饿么?我这里还有点零食。”
宁宁下意识地接过来,低头一看。
那是一条巧克力的包装,深色的底纹上烫着金色的花体字,虽然她认不出是什么牌子,但光看那极具质感的包装纸和那股隐隐透出来的浓郁香气,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便利店里五块钱一条的大路货,而是那种如果不小心掉在地上都会让人心疼半天的“金贵”零食。
“不嫌弃的话,可以吃点哦。”他说。
本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职场生存法则,宁宁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
虽然眼前人是自己名义上的男朋友,但这里毕竟是公司,收受上司的贵重馈赠,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个,不用了,我也不是很……”
“饿”字还没出口,河上奏修长的手指已经灵活地剥开了那层金色的锡箔纸。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那股原本被封锁的浓郁醇厚黑巧香气瞬间在空气中爆开,像是有生命一般,霸道地钻进了宁宁的鼻子里。
紧接着,那块散发着诱人光泽的深褐色巧克力,就在她眼前晃了晃。
左边一下,右边一下。
宁宁的眼珠子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就像是被逗猫棒吸引的猫咪一样,随着那块巧克力左右摆动。
“咕咚。”
她很没出息地咽了一口口水,原本准备好的那套义正言辞的拒绝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看着少女视线紧紧黏在巧克力上,却又强撑着不想松口的纠结模样,河上奏嘴角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没有继续逗弄,而是顺势往前送了送,给出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完美台阶:
“拿着吧。我都已经剥开了,要是宁宁前辈不吃的话,这块巧克力融化了可就太浪费了。而且——”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刚才为了应付我想约会方案,前辈应该消耗了不少脑细胞吧?正好补充一下糖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宁宁飞快地伸出手,从他指尖接过那块巧克力,塞进嘴里。
入口即化,苦涩与甘甜在舌尖完美交融,丝滑的口感瞬间抚平了刚才所有的紧张和焦虑。果然是高级货,好吃到让人想流泪!
她像只囤食的小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小口小口地抿着,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满足神色。
河上奏就这么单手托着腮,也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进食。
那眼神专注得仿佛在欣赏什么世界名画,看得宁宁一阵脸热,不得不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等最后一点甜味在口中消散,河上奏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盘上的时间。
“说起来,外面应该已经安全了哦。”
他放下手,语气从刚才的温柔宠溺,无缝切换回了那个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上司模式:
“这个时间点,人事部的那帮人应该已经抓完壮丁回去复命了,其余同事也差不多该回归工作状态了。”
说着,他站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西装下摆,对着依然坐在椅子上回味的宁宁下了逐客令:
“所以,宁宁前辈也该回去工作了哦。”
还没等宁宁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他又补了一句:
“我也正好要去各部门巡查一下,看看大家的工作状态。”
宁宁:“……”
她在心里在那一瞬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刚才还在那儿深情款款地说什么“看着你就幸福”,转头就变回了那个压榨员工劳动力的资本家嘴脸!
还巡查?
明明就是想去看一下有多少人在摸鱼然后拿来批斗吧!
不过,作为合格成熟(?)大人的她,虽然心里在疯狂吐槽这个男人的变脸速度,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站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
她乖巧地应了一声,毕竟刚刚吃了人家的嘴软,现在要是敢顶嘴,万一明天的“带薪休假”泡汤了怎么办?
在河上奏的全程“押送”下,宁宁像个被班主任抓回教室的逃课学生一样,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格子间区域。
原本那些平日里最爱把宁宁当成吉祥物投喂的同事们,正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讨论着刚才那一幕有多像偶像剧现场。
看到两人走近,大家投向河上奏的目光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对于“能拥有全公司最可爱的吉祥物当女友”的羡慕嫉妒。
然而,还没等这股酸溜溜的情绪发酵,河上奏只是轻飘飘地往那儿一站。
“咳。”
一声轻咳,瞬间打破了原本有些躁动的氛围。
他那看上去比起作为上司的成年人士,反倒是更像个可人少女的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但笑意却丝毫没有到达眼底,嗯,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看来大家的精神都很不错呢。既然这么有闲情逸致行注目礼,想必手头的工作应该都已经完美收尾了吧?”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魔咒,瞬间清空了所有人的八卦欲。
刚才还满眼羡慕的同事们瞬间如坠冰窟,一个个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差生,飞速收回视线,把头埋进电脑屏幕里,键盘敲得劈里啪啦作响,生怕慢了一秒就会被抓去单独谈话。
确认周围的“闲杂视线”都被清理干净后,河上奏才满意地收回目光。
此时的宁宁,已经像是一滩失去了骨头的软体动物,“啪嗒”一声瘫回了自己的工位上。
她原本想着,既然人都送到了,这尊大佛也该走了吧?这样她就能趁机摸个鱼,平复一下刚才坐过山车般的心情。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对方的身影依然像根定海神针一样戳在她旁边,丝毫没有要挪窝的意思。
宁宁只觉得脊背发凉,这感觉,简直就像是两辈子高中晚自习时,如出一辙都总是神出鬼没的教导主任正背着手站在你身后,死死盯着你是不是在偷看小说或者和同桌打闹一样!
这让她怎么安心摸鱼?连偷偷切个网页看一眼新番资讯都不敢好吗!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宁宁深吸一口气,假装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
“那个……总监?您刚才不是说要去各部门巡查吗?一直待在这里没关系吗?”
快走吧!求求了!
然而,河上奏显然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他微微俯下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笑眯眯地说道:
“可是,我很担心啊。万一我的视线一离开,宁宁前辈下一秒就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怎么办?”
“……”
宁宁在心里狠狠地“啧”了一声。
可恶的小鬼!居然把她的习性摸得这么透!
虽然心里已经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年下上司翻来覆去吐槽了一百遍,但她脸上还是维持着标准的职场假笑,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会“兢兢业业、发愤图强”,才好不容易才把这尊大神给请走。
看着河上奏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转角处,宁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再次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回椅子上。
但还没等她把那口气喘匀,刚才还在疯狂敲键盘装死的同事们,瞬间像丧尸围城一样“呼啦”一下全都围了过来。
“宁宁!你没事吧?那个大魔王有没有刁难你?”
“呜呜呜吓死我了,刚才总监那个眼神,我以为我今天要卷铺盖走人了!”
“来来来,吃块小饼干压压惊,可怜的宁宁,被那种人盯着肯定压力很大吧……”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嘘寒问暖和从四面八方递过来的零食,宁宁瞬间切换回了“公司团宠”的社交模式。
毕竟平时没少被大家投喂,她的心理素质早就锻炼出来了。
“啊,谢谢山本姐,这个曲奇好好吃~”
“没事啦没事啦,总监其实……呃,也就是稍微严格了一点点……”
她一边熟练地接过投喂,一边尽量用委婉的语言安抚大家受惊的小心灵。
只不过,这种懂事的样子落在同事们眼里,更加坐实了河上奏“压榨可爱员工”的罪名。
大家看着宁宁的眼神越发充满怜爱,而对那位总监大人的好感度,则是伴随着这一声声叹息,“噌噌”地往下跌,简直快要跌穿地心了。
尤其是当宁宁咽下嘴里的饼干,有些不好意思地宣布那个消息时——
“那个,明天我可能不来公司了哦。总监说有个外勤取材的任务,让我跟他一起去……”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同事们的脸上露出了仿佛自家女儿被恶霸地主强抢去干苦力般的悲愤表情。
取材?
那是人干的事吗?
还是要跟上司单独待一天?
“天哪……这也太惨了……”
“连宁宁这种吉祥物都不放过,还要压榨剩余价值,简直是魔鬼!”
“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宁宁,你还是要玩的……啊不,工作开心啊!”
大家咬着手帕,满脸不舍,却又迫于总监的淫威不敢造次,只能忍痛含泪,祝她那个所谓的“取材”能够顺利。
看着大家那一副仿佛在给她送别的悲壮表情,宁宁尴尬地笑了笑,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如果让他们知道,所谓的“悲惨取材”其实是“带薪休假约会”……自己大概会被这一屋子的怨念给淹没吧?
绝对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
当然,其实并不会就是了,大家只会觉得对方这行为太可恶了,然后同仇敌忾的将矛头对准河上奏这个他们眼里的罪魁祸首,同时叮嘱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生怕她受委屈。
好不容易熬过了同事们如同老母亲送女儿出嫁般依依不舍的目光,一天的上班摸鱼时间就这么悄然过去了,时针终于指向了那个令宁心潮澎湃的数字——下午五点三十。
下班时间的空气,闻起来都是自由的香甜味道。
宁宁以看似从容实,则只有在漫展抢限量周边时才会爆发出的惊人手速,迅速收拾好了背包。
但在按下“发送”键之前,她的拇指还是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好一会儿。
对话框的对面是置顶的“男友”。
【那个,抱歉啊,今晚我和朋友约好了一起打游戏,我就先回去了。】
这段文字她在心里反复斟酌了三遍,怎么看怎么觉得心虚。
虽然说“带薪休假”的约会是明天的事,但按照常理——也就是她在那些少女漫里看到的套路,刚确定关系的情侣,下班后不都应该黏黏糊糊地一起吃个晚饭,或者至少由男方把女方送回家,在楼下依依不舍地告别个半小时吗?
哪有像他们这样的,每次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要是说出去,估计都要被判定为“虚假情侣”了吧?
“……算了,不管了!”
宁宁咬了咬牙,心一横,按下了发送键。
比起所谓的“情侣义务”,果然还是和“小奏”的游戏约定更重要!毕竟那可是早就约好的排位赛,放鸽子可是大忌!
本以为对方至少会问一句“是哪个朋友”或者表现出一点点失落,没想到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震动就传来了。
回复快得惊人,而且异常干脆。
【没关系,去玩吧。正好我晚上也有点事要处理,一般情况下晚上也腾不出空来陪宁宁前辈。路上小心。】
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宁宁眨了眨眼,心里那块大石头落地的同时,又莫名冒出了一丝古怪的念头。
“也有事要处理……?”
她一边随着下班的人流往电梯口挪动,一边在脑海里勾勒出河上奏所谓的“有事”。
既然是这种级别的富家少爷,晚上的活动肯定是那种吧?
穿着高级定制的西装,端着红酒杯穿梭在流光溢彩的晚宴里,和各界名流谈笑风生,或者是在某个会员制的私人会所里,听着古典乐放松心情……
总之,肯定是一些充满了“现充”气息、跟她这种回家就换睡衣瘫在电脑前的死宅完全两个世界的活动。
“不过……”
宁宁的脚步顿了顿,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昨天晚上他说过的那句话——“我也打了一晚上的游戏,没来得及找你”。
“难道说,所谓的‘有事’,其实也是回去打游戏?”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宁宁自己给否决了。
怎么可能嘛!
对方这种现充光环都要闪瞎眼的人,怎么可能像她一样每晚沉迷游戏?
那大概只是偶尔的消遣吧,毕竟人家是有正经事业要继承的太子爷。
“想那么多干嘛,反正只要他不介意就好啦!”
宁宁晃了晃脑袋,把那些关于“现充夜生活”的乱七八糟猜想全部甩到了脑后。
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到那个只有她和“小奏”的虚拟世界,一想到今晚又能和那个操作犀利、声音好听、总是能完美配合她的最佳搭档一起大杀四方,她的脚步就变得轻快无比。
比起应付现实中让人捉摸不透的上司男友,果然还是和网线对面的“小奏”贴贴更让人期待啊!
“小奏,姐姐我来啦——!”
她在心里欢呼了一声,握紧了背包带子,一溜烟地冲进了晚高峰的地铁站。
——————
晚上七点十分。
随着“咔哒”一声门锁轻响,那扇廉价出租屋的防盗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线与喧嚣。
“啊——好累哦!”
小野田宁宁像是被切断了电源的机器人,刚进玄关就把脚上的平底鞋甩飞了出去。
一只鞋撞在墙上发出闷响,另一只则孤零零地翻倒在鞋柜旁,正如她此刻毫无形象可言的姿态。
她连灯都懒得开,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霓虹灯光,一边往房间里挪动,一边开始像剥洋葱一样解除身上的束缚。
首先是提着的公文包,随手丢到了地毯上。
接着,两只手伸进宽大的毛衣下摆,熟练地解开了背后的内衣扣子。
伴随着一声如释重负的长叹,那件勒了一整天的文胸被她从袖子里像变魔术一样拽了出来,随手扔进了脏衣篓。
“呼……终于解放了。”
失去束缚的瞬间,那对D罩杯的软肉像是立刻找到了归宿,慵懒地在米色毛衣下摊开,随着她走路的动作,毫无顾忌地上下晃荡着,甚至能感觉到乳肉沉甸甸地坠着皮肤的轻微拉扯感。
她不知道其他女生是怎么样的,但只是对他来说,这种“真空”状态,才是最舒服的。
可惜就是不能经常这样干就是了,不然百分之一千年纪大了之后会下垂的,她又不是什么色情故事里的女主角,整天不穿内衣跑来跑去还能有违背重力挺起来的大欧派。
为了保持这对宝贝不下垂,她可是作了不少努力呢,像什么在工位上睡觉时候调整姿势,让它们摊在桌上而不用被牛顿大人折磨之类的。
一边胡思乱想着,她一屁股坐在电脑椅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洗澡换衣服。
毕竟和“小奏”约好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对于游戏废人来说,哪怕是一秒钟的迟到也是重罪。
于是,现在的她呈现出一种极其微妙且颓废的造型:上半身是领口歪斜、里面真空的宽大毛衣,下半身则是依旧紧紧包裹着肉感大腿的黑丝连裤袜。
因为坐姿的关系,腰腹部堆积的软肉把裤袜的腰边撑得紧绷绷的,勒出一道明显的凹痕。
“Login——Start!”
熟练地开机、登录语音软件。
当耳机里传来那个熟悉的连接提示音时,宁宁脸上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了组织般的安逸。
“晚上好呀!宁宁姐!”
丝毫没有像自己这样被社会折磨的社畜的颓丧,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清亮软糯,听起来就像是那种还在读高中的元气少女——这也是宁宁一直深信不疑“小奏是个可爱的女高”的一部分原因。
“晚上好小奏!抱歉让你久等了,那个该死的晚高峰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宁宁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从桌底下摸出一罐这种时候只有大叔才会喝的廉价发泡酒,“呲——”地一声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
“哈——爽!”
她毫无顾忌地对着麦克风打了个带着酒气的嗝,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城市的另一端,正坐在自家书房里的河上奏,听到这声毫无防备的打嗝声,正忍不住捂着嘴偷笑,眼睛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没关系哦,我也刚上线。”
河上奏看着屏幕另一端显示的游戏角色,语气里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就像是想要确认主人心情的小狗:
“说起来,宁宁姐今天稍微有点晚呢。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吗?难道是……那个“麻烦的上司”又找你麻烦了?”
“别提了!”
一提到这个,宁宁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把手里的啤酒罐重重往桌上一顿,激动的声音震得那对无拘无束的胸部都在毛衣下剧烈颤抖。
“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那个切开来是黑的小鬼,居然真的打算搞什么“带薪休假”的把戏!”
她义愤填膺地操纵着游戏角色跳伞,一边搜刮物资,一边把今天在办公室里发生的“约会定档”事件,添油加醋地向自己的“好闺蜜”倾诉。
“你说离谱不离谱?明明是工作日,非要拉着我去吃甜品,去公园散步!还美其名曰“取材”!我看他就是想利用职权之便,把我当成溜溜球一样耍着玩!”
“而且啊,那个小鬼居然还给了我一块看起来很贵的巧克力……虽然味道确实不错,但他盯着我吃东西的样子,真的很让人不好意思诶!我都怕我不小心把巧克力蹭到脸上被他笑话!”
耳机那头沉默了。
随后,传来一声带着点羞涩笑意的轻声反驳。
“那个……其实也不一定是在看笑话吧?”
“嗯?怎么说?”
“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对方的声音变得有些软乎乎的,像是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上司其实只是觉得宁宁姐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就像仓鼠一样,让人忍不住想一直看着?”
“哈?可爱?我?”
宁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手里的鼠标差点飞出去。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此刻毫无形象地岔开,被黑丝勒出一圈圈肉痕的大腿,又捏了捏肚子上那层软乎乎的脂肪。
“小奏你太天真了,那是富家少爷诶!什么精致的美女没见过?怎么可能觉得我这种浑身散发着咸鱼味,吃相还像大叔一样的废柴老阿姨可爱啊?”
她咂了咂嘴,语气笃定:“这绝对是某种我不懂的有钱人恶趣味,说不定就是想看我出丑呢!”
“唔……是这样吗……”耳机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像是被误解了的小动物在低声呜咽,“可是我觉得宁宁姐不管是怎样的都很好啊……”
但神经大条的宁宁完全没听出其中的深意,只是把这当成了好闺蜜的安慰。
“哎呀不说他了!总之——”她操纵着角色熟练地换弹夹,语气一转,变得有些得意洋洋,“我已经想好了完美的对策!明天,我就要用最无聊、最扫兴的表现,让他彻底对我失去兴趣!只要让他觉得“啊,这个女人真是无趣透顶”,他肯定很快就会把我甩了。到时候,我就能拿着分手费,回来继续陪小奏你没日没夜地打游戏啦!”
说完,她还发出了几声“嘿嘿嘿”的奸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城市的另一端。
河上奏看着屏幕上那个正蹦蹦跳跳的游戏角色,又低头看了一眼已经黑屏的手机。
他那张精致的脸上并没有宁宁想象中的阴沉或算计,反而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神里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要把人溺毙的温柔。
“原来……宁宁姐是这么想我的啊……”
他有些挫败地把脸埋进双臂里,趴在桌子上,像只垂头丧气的大型犬。
“明明我是真的很喜欢看来着……不管是吃东西的时候鼓起的腮帮子,还是嘴角沾到的酱汁,明明都可爱得要命啊……”
他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桌面上的鼠标垫,心里有些小小的委屈。
自己第一次谈恋爱,表现得有那么像是在“耍人”吗?明明每次看到她,心脏都跳得快要蹦出来了,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
“既然宁宁姐觉得我是为了看笑话……”他重新抬起头,茶色的眼睛里满是孩子气的执拗。
“那明天,我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绝对要让宁宁姐感受到,我是认真的!不管是“带薪休假”,还是想要一直看着她,全部都是真心的!”
重新打开麦克风。
他的声音瞬间切换回了元气满满的“网游美少女”模式,只是这一次,语气里多了一丝像是给自己打气般的坚定。
“那宁宁姐明天要加油哦!不过……既然是去散步,如果穿得太随便也不好吧?万一被路人觉得“这个人怎么穿成这样跟上司走在一起”,宁宁姐也会觉得尴尬吧?”
“唔!这确实是个问题!”宁宁一愣,“那小鬼长得那么招摇,穿得随便了确实像我在虐待儿童……”
“对吧对吧!所以……”河上奏抿了抿嘴唇,有些脸红地提出了自己的私心建议,“既然是去公园,那就穿得方便一点好了。比如说……宁宁姐平时穿的那种黑丝袜就很不错啊,我看宁宁姐以前照片里穿过,显得腿特别好看!如果再配上一双稍微有点跟的短靴,绝对很有气质!”
其实他只是单纯地想看。因为宁宁姐的腿看起来软软的,被黑丝包裹的样子……真的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哦哦!短靴配黑丝吗?确实,我也觉得那样穿比较舒服,不用担心走光……”
宁宁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这个看似纯良的“闺蜜”无意识地引导着,去满足对方那点羞涩的小小性癖。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就穿那一套!”
宁宁大受鼓舞,感觉自己有了小奏的参谋,明天一定能体面地完成这场“枯燥的任务”。
“谢谢你啊小奏!果然还是女孩子懂女孩子!你也早点睡,明天姐姐要是活着回来,就带你上分!”
“嗯!宁宁姐晚安!明天……路上小心哦。”
河上奏看着屏幕上退出的提示,嘴角勾起一抹傻乎乎的笑容。
太好了,明天又能见到宁宁姐了。而且还是穿黑丝的样子……
他捂住发烫的脸,在椅子上开心地转了个圈。
“要穿什么衣服好呢……不能穿得太严肃,会吓到她的。要穿得亲切一点,可爱一点……”
这一夜,两个人都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入睡了。
宁宁梦见自己成功劝退了上司,拿着钱在钱堆里游泳。
而河上奏则梦见自己在公园的长椅上,小心翼翼地牵到了那只软乎乎的手。
暴风雨前的宁静?不,这只是一场笨拙而甜蜜的恋爱喜剧的开场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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